河内大捷的余晖尚未散尽,洛阳城仍沉浸在胜利的狂欢之中,但未央宫宣室殿内,已然褪去了庆典的喧嚣,回归到日复一日的政务繁忙。司马锐与慕容雪,这对刚刚携手度过王朝最大危机的帝后,并未沉溺于成功的喜悦,而是以更深的忧患意识和责任感,投入到百废待兴的帝国重建之中。
首要之事,便是论功行赏,安抚四方。
此番平叛,涉及前线将士、后方留守、平乱功臣,范围极广,牵连甚多。赏罚是否公允,直接关系到新政权的稳定和人心向背。司马锐与慕容雪、宰相及重臣连日商议,反复斟酌,力求做到功过分明,不使忠臣寒心,亦不令小人得志。
这一日,大朝会。宣室殿内,文武百官肃立,气氛庄重而热烈。今日正是颁布封赏诏书之日。
司马锐高坐龙椅,慕容雪设凤座于旁,虽垂帘,但其沉静的身影本身便是一种强大的存在。内侍宦官展开明黄诏书,用悠长洪亮的声音开始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逆藩司马颖,悖逆天道,祸乱社稷……赖祖宗庇佑,将士用命,文武同心,终克顽凶,平定大难……今论功行赏,以昭激劝!”
诏书首先高度赞扬了太尉、护国公慕容皓的功绩:“太尉慕容皓,国之柱石,忠贞贯日。内则辅政安邦,外则督运粮草,更于洛阳危难之际,智勇兼备,平定内乱,生擒元恶,其功至伟。特晋封为‘郑王’,世袭罔替,加赐丹书铁券,赏金万斤,帛五千匹!”
“郑王”乃一字王,地位尊崇无比,且是异姓王,在本朝已是极致的荣宠。丹书铁券更是免死金牌,象征着无上的信任。群臣虽知慕容皓功大,但闻此厚赏,仍不禁微微骚动,看向立于武官首位、神色沉静的慕容皓,目光中充满了敬畏与羡慕。慕容皓出列,叩拜谢恩,声音沉稳,不见丝毫骄矜。
接着,是对前线将领的封赏。斩将夺旗、功勋卓着者,封侯拜将,赏赐丰厚;奋勇先登、负伤不退者,亦各有擢升厚赏。阵亡将士,抚恤加倍,并令地方官优恤其家,子女可入官学。诏书中对士卒的艰辛多有体恤,承诺尽快发放赏赐,令得胜之师解甲归田者,能安居乐业。
然后是对留守官员的嘉奖。宰相及各部官员,在后方筹措粮饷、稳定秩序、安抚民心,亦各有封赏。尤其强调了皇后慕容雪“于朕出征之际,抚育幼孤,镇定朝野,明察秋毫,铲除内奸,保障后方,使朕无后顾之忧,功在社稷”,虽未加封号(已位极人臣),但赏赐其亲属,并再次明令史官详记其功。这番褒奖,让群臣对帘后那位年轻皇后的分量,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最后,是对投降叛军和被胁从者的处理。诏书明确区分首恶、协从、被迫者。对司马颖核心党羽,严惩不贷;但对大多数幡然醒悟、阵前倒戈或被迫从贼者,则予以宽大,令其归乡,不予追究。此举意在分化瓦解残余叛军势力,尽快恢复占领区的稳定。
封赏诏书宣读完毕,众臣高呼万岁,称颂皇帝、皇后赏罚分明,恩威并济。一套组合拳下来,有功者心悦诚服,观望者心生向往,潜在的不安定因素也被最大程度地消弭。
然而,赏功只是开始,如何治理战乱后的疮痍,才是更大的挑战。
朝会之后,司马锐与慕容雪便在宣室殿侧殿的小书房内,与几位心腹重臣继续商议国事。书房内炭火温暖,茶香袅袅,但气氛却颇为凝重。
户部尚书捧着厚厚的账册,眉头紧锁:“陛下,娘娘。此番平叛,虽时间不长,但耗资巨大。国库存银已消耗近半,河北、关中战乱之地,民生凋敝,流民甚众,亟待赈济。且各地军镇需犒赏,边境防务亦需加强,这钱粮……缺口甚大。”
兵部尚书接着道:“战后裁军、安置退伍士卒,亦是难题。全部遣散,恐其无生计沦为流民盗匪;全部保留,国库难以支撑。”
慕容雪静静听着,目光落在案头一幅粗略的疆域图上。司马锐沉吟片刻,看向慕容雪:“皇后有何见解?”
慕容雪抬起头,目光清亮,缓缓道:“诸位大人所虑,皆是实情。开源节流,双管齐下,或可缓解。”
“如何开源节流?”司马锐追问。
“节流者,一在裁撤冗兵。除边境及要害地区保留精兵,内地诸军可酌情裁汰老弱,保留精锐,既可减轻负担,亦可提高战力。对被裁士卒,发放足额遣散银钱,并鼓励他们归乡领受无主荒地耕种,官府提供种子农具,免其三年赋税。如此,化兵为农,既可安顿其生计,亦可恢复农耕。”
兵部尚书眼睛一亮:“娘娘此策甚善!化负担为劳力,一举两得!”
慕容雪继续道:“二在节俭宫中用度。陛下与臣妾愿率先垂范,削减宫中用度三成,省下之钱粮,用于赈济灾民。并诏令百官,共体时艰,杜绝奢靡。”
司马锐点头:“可。朕准了。”
“至于开源,”慕容雪顿了顿,“战乱导致人口流失,土地荒芜。当务之急,是鼓励垦荒,恢复生产。可颁布‘垦荒令’,无论原籍何处,凡开垦无主荒地者,前五年免赋,所垦之地,可低价售予垦荒者,使其成为自耕农。同时,选派干练官员为安抚使,赴战乱之地,招抚流民,分发粮种,助其重建家园。民生安定,税源方能恢复。”
户部尚书连连点头:“娘娘所言,实为根本之策。只是……眼前赈济之需,钱从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