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滇南死士(1 / 2)

时若从牢里出来,没急着再去碰那个西南蛮子。硬骨头得用巧劲敲,眼下更急的是顺着老胡的供词,去将那个神出鬼没的赵德海挖出来。

雪又开始下了,细细碎碎的,落在脸上冰冰凉凉的。她站在廊下,看着阴沉沉的天,心里愈发沉重。元夕,不到一个月。赵德海要是抓不住,谁知道那“东风”来了,京城会乱成什么样。

回到证物房,萧逐渊已经派人传了话回来。宫里能辨认睿亲王笔迹的老翰林已经请到,正在偏厅等着看那些信。榆林巷那边也派了人去暗中摸排,暂时还没消息。

时若点点头,让青穗把那几封信和印小心包好送过去。

老胡写的供词送来了,厚厚一沓纸,墨迹未干,字迹潦。时若坐下来,一张张仔细看。

大多是一些琐碎的时间地点,赵德海通常都是晚上见他,地点不定,有时是废弃的土地庙,有时是南城某个快要关门的小茶馆后巷,甚至有一次约在北市牲口市场旁边的臭水沟边。接头方式也简单,赵德海会提前让人塞个纸条给老胡,上面画个奇怪的符号,老胡就按时间地点去。

据老胡描述说,送纸条的人都不固定,有时候是个半大孩子,有时候是个驼背老头,有时候干脆就是个乞丐。显然是赵德海随手找的人,问不出什么。

至于赵德海本人的样貌,老胡写得很模糊:五十来岁,中等身材,脸颊瘦削,有些三角眼,看人时总眯着,说话声音不高,但咬字很清。常穿半旧的深色棉袍或绸衫,像个不得志的账房。

特征不突出,这种人丢在京城人堆里,一抓一大把。

时若放下供词,揉了揉眉心。赵德海如此谨慎,难怪能躲过上次睿亲王倒台后的清算,还能拉起这么一张网,还真是个老狐狸。

她把重点放在老胡提到的几个地名上。土地庙、小茶馆、牲口市场……这些地方鱼龙混杂,方便隐藏和脱身。赵德海选择这些地方见老胡,说明他的活动范围很可能就在南城和北市一带。那里街巷复杂,三教九流汇聚,确实是藏身的好地方。

但光知道大概范围没用,得把他揪出来。

她正琢磨着,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李文远的声音,带着点气喘:“大人!榆林巷那边有消息了!”

时若精神一振:“进来!”

李文远推门而入,肩膀上的伤简单包扎着,脸上带着奔波后的潮红和兴奋:“找到了!榆林巷尾确实有个不起眼的小院子,挂着‘陈记铁木作坊’的牌子,平时就做些门窗、农具。但我们的人从后墙翻进去看了,里面别有洞天!”

“怎么说?”

“院子后面加盖了个工棚,门锁着,窗户都用厚毡子堵死了。我们的人从缝隙里瞄了一眼,里头有炉子、铁砧、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模子和半成品!跟图纸上画的圆球样子很像!工棚角落里堆着不少木炭、硫磺和硝石!味道冲得很!”李文远语速飞快,“院子里住了三个人,一个老铁匠,两个年轻帮手,看着都是本地人。我们没惊动,留了人在巷子两头盯着。”

“干得好。”时若站起身,“那老铁匠和两个帮手,背景查了吗?”

“正在查。已经让人去顺天府调他们户籍了。另外,”李文远压低声音,“盯梢的人发现,大概一个时辰前,有个生面孔去敲了那院子的门,进去待了一盏茶功夫就出来了,手里好像拿了个小包袱。我们的人跟了那生面孔一段,见他进了南城‘永利’赌坊的后门!”

又是永利赌坊!

时若眼睛眯了起来。北城荒滩的西南汉子进了永利赌坊,从榆林巷工坊拿货的人也进了永利赌坊……这赌坊,恐怕不光是销赃中转的地方,很可能就是赵德海的一个联络点。

“赌坊那边,加派人手,二十四小时盯死了。所有进出后门的人,尤其是生面孔,全部记下来,想办法弄清身份。”时若下令,“但先别动赌坊,以免打草惊蛇。榆林巷的工坊也一样,看紧了,等我的命令再动手抓人。”

“是!”李文远领命,又道,“大人,还有一事。北城荒滩那个窝棚,咱们的人趁里头的人出去跟踪时,悄悄进去搜了一遍。”

“有发现?”

“有!”李文远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黑乎乎的东西,还有几片压扁了的暗绿色植物叶子,已经干了,但形状很怪,边缘有细小的锯齿。“这是在窝棚地窖角落找到的,藏得很隐蔽。这黑块块闻着有股怪味,像是……药渣?这叶子,没见过。”

时若接过来,先闻了闻那黑块。一股混杂的苦涩焦糊味,隐隐还有一丝甜腥,和地窖里“蓝梦”半成品的味道有相似,但更杂乱。她又拿起那片干叶子,对着光仔细看。叶子狭长,边缘锯齿很细密,叶脉纹路奇特,像是某种藤蔓植物。

“这叶子……”她沉吟着,“有点眼熟。”像是在哪本杂书里见过插图。

“另外,”李文远补充,“地窖里还找到几件破烂的西南式样的衣服,还有……这个。”他又拿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几枚打磨得很粗糙的骨片,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符号,和账册里出现的某些符号有点像。

“这些东西先留在这里。”时若把证物包好,“李司直,你受伤不轻,先回去歇着,榆林巷和赌坊那边,交给得力的人盯着,有异常立刻报我。”

李文远还想说什么,被时若一个眼神止住了,只好抱拳退下。

时若看着那片干叶子,努力在记忆里搜索。

西南……藤蔓……锯齿叶……突然,她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那是在宫里藏书阁,她为了查紫夜兰,翻过一些记载各地奇花异草、尤其是可入药或致幻植物的杂书。其中一本讲滇缅边境植物的图册里,好像有一种叫“鬼齿藤”的藤蔓,叶子就是这般狭长带细密锯齿,据说当地一些巫祝会用它的汁液混合其他东西,制作迷幻药剂或者……控制人的毒药。

难道这叶子是鬼齿藤?和“蓝梦”有关?黑石寨的巫师用这个?

她转身走到书架旁,开始快速翻找。书架上的书大部分是刑律、验尸格目、各地风物志,还有一些前朝的案卷抄本。她记得那本图册……

终于找到了——一本很旧的《滇南草木异闻录》,书页都泛黄了。她快速翻到记载藤蔓类的那部分。

手指停在一页插图旁。图上画的藤蔓叶子,狭长,边缘锯齿细密,和她手里那片干叶子几乎一模一样!旁边的文字说明:“鬼齿藤,生于滇南湿热深谷,其汁液腥甜,微毒,久服令人心神涣散,幻觉频生。当地巫者或取其汁,合以他物,制‘牵魂引’,可控人心神于短暂……”

牵魂引!

时若的心跳漏了一拍。难道“蓝梦”的配方里,就有这鬼齿藤?或者,黑石寨的巫师,用这种东西来控制手下死士,让他们变得狂热不怕死?

如果是这样,那个被抓住的西南蛮子,恐怕不仅是简单的死士,很可能是被药物或者巫术控制了的“工具”!想从他嘴里撬出东西,用常规的刑讯恐怕效果不大,甚至可能适得其反。

她合上书,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得换个法子对付那个西南人。或许……可以从他身上的其他东西入手,刺青?随身物品?或者,他身上有没有长期服用某种药物留下的痕迹?

正想着,青穗回来了,脸色有点奇怪。

“夫人,信和印给老翰林看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