镐京的天空压得低沉,阴云如墨。
王宫之内,成王已三日未安寝,殿外太监轮番进退,皆噤若寒蝉。
殿中案上铺满竹简,皆是自洛邑、鲁国、关东诸侯而来的急报。
“礼坛已成,周公亲祭。”
“鲁公伯禽,已入镐京。”
“关东诸侯多起议,言周公意在摄政不返。”
三道奏章横陈于几案之前,成王的手指一寸寸地掐紧。
那一刻,他仿佛又听见当年太公、召公、周公并立于先王灵前的誓言——“辅幼成王,永固宗周。”
但如今,太公殁,召公老,唯独那位周公旦,依旧以一身礼法之重,压在天下之上。
“辅政?还是代政?” 成王喃喃,语气中已带冷意。
召公闻讯而入,劝道:“陛下慎之。周公还政十年,未尝僭越,今设坛祀天,不过以明志。若以疑心观忠臣,必使天下寒。”
成王目光转向窗外,天色昏沉,他缓缓道:“孤心中有两难——若信之,恐为人制;若疑之,又恐失天下之心。然孤为天子,岂可终居人后?”
他起身,衣袖翻卷,气势逼人:“传旨——命内史草诏,命鲁公入朝讲礼,以观其心;周公归京,孤将亲问洛祭之意!”
召公欲言又止,终只是深深一叹。
——
洛邑的风比镐京更冷。周公立于坛前,望向东方。
他知,鲁公已行,王心已疑,而那场“问礼”之局,终要到来。
侍从低声道:“大人,镐京传来诏旨,王命您回京议礼。”
周公点头:“天命如线,王疑如火。吾若不行,则火燃天下;吾若行,则火燃于宫。然此局,不可避也。”
他回首看向洛水波光,神情幽深。
“礼非束人,乃救人也。”
次日清晨,他披玄衣,带少卿、史官与鲁使同行,车驾缓缓启程。
沿途百姓迎路而泣,呼“公旦勿去”。他微笑颔首,却不语。
——
而在镐京的东门之外,一队密使夜行而至。齐、卫、宋三国的隐使在暗巷汇合。
“周公入京,王必疑。吾等只需添柴,天下自乱。”
“听说鲁公亦随行,可使其父子相左,礼自崩。”
“好。散谣三日,言周公欲立东宗,移宗庙于洛。”
几句低语,暗流再动。镐京的风,从此带上了不安的味道。
——
夜深。宫灯摇曳。召公与太师再度密议。
太师叹息道:“周公归,则王疑更炽。吾恐此行,非礼之成,乃疑之起。”
召公凝声道:“若礼崩,则天下无主。周公此行,虽危,然非去不可。吾等唯有保王心于理,不可堕于谗。”
两位老臣相对无言,烛光在案上燃尽,只余一缕青烟,似命运的前兆。
——
此时,洛水的舟队正缓缓东行。周公坐于车中,闭目而思。
他轻声道:“天下未定,人心先乱。礼若能定,则谣不可生;礼若不立,则王与臣皆为乱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