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车在颠簸的官道上吱呀作响,铁链随着每一次晃动发出沉重的碰撞声。陈远闭目靠在木栏上,看似在养神,指尖却在膝头无声地敲击着复杂的节奏——他在心中反复推演着溶洞中记下的地脉图谱。
车队突然停下,嘈杂的人马嘶鸣打破了清晨的寂静。陈远睁眼,透过木栏缝隙看到前方官道被一支衣甲鲜明的禁军拦住去路,猩红披风在晨风中猎猎作响,与押送他的靖安司灰衣形成鲜明对比。
“奉枢密院钧令,钦犯陈远移交神卫军羁押!”为首的禁军将领亮出一枚鎏金虎符,声音冷硬如铁。
靖安司校尉策马上前,面色为难:“将军,此人乃晋王亲点要犯,需押至靖安司大狱候审...”
“晋王?”禁军将领冷笑一声,“此刻晋王正在紫宸殿外跪候圣谕。你是要抗旨不成?”
话音刚落,神卫军骑兵已左右分开,将靖安司人马隐隐包围。陈远注意到这些禁军士兵的马鞍旁都挂着特制的铜锤——专破重甲的破城锤,显然有备而来。
校尉脸色变幻,最终咬牙挥手:“交人!”
囚笼打开时,陈远低声道:“告诉韩头领,他要的东西在仪鸾司旧宅井底。”
校尉瞳孔微缩,沉默地退到一旁。
换乘神卫军的铁笼囚车后,速度明显加快。陈远注意到他们并非朝着汴京内城方向,而是绕向城西。沿途市井渐渐繁华,但行人见到神卫军旗号纷纷避让,商铺匆忙上门板。
“看来汴京也不太平。”陈远自语。
押车的年轻都尉瞥了他一眼:“闭嘴,反贼。”
陈远不以为意,反而仔细观察着都尉腰间的佩刀——刀鞘上有新近打磨的痕迹,刀刃处隐约可见暗红血斑。
“将军近日杀过人?”陈远突然问。
都尉握刀的手一紧,眼中闪过杀意:“再多嘴,让你尝尝滋味。”
陈远笑了。他闻到了阴谋的味道,浓重得如同黑云山崩塌前的硫磺气息。
囚车最终驶入一座戒备森严的别院。这里看似是普通富家园林,但假山石料的颜色、树木的间距、甚至池中锦鲤的游动轨迹,都暗合某种阵法。
陈远被带进一间雅室,镣铐除去,甚至还奉上热茶。屏风后传来苍老而温和的声音:
“陈寨主受惊了。”
一个身着常服的老者转出屏风,面容慈祥,手指却布满老茧。陈远认得这张脸——当朝宰相冯道,三朝元老,民间称其为“官场不倒翁”。
“没想到是冯相亲临。”陈远拱手,“草民何德何能。”
冯道笑眯眯地坐下:“黑云寨主陈远,精通机关火药,独抗晋王大军,更掌控着地脉枢机的秘密。若这都是‘何德何能’,满朝文武岂不成了酒囊饭袋?”
茶香袅袅中,陈远心念电转。冯道与石敬瑭素来不睦,此刻出面截人,显然是要拿他做文章。
“冯相想要什么?”
“简单。”冯道取出一卷帛书,“说出地脉枢机的控制方法,再指认晋王私掘前朝皇陵之罪。”
陈远扫过帛书,上面罗列的罪名足以让石敬瑭满门抄斩。他端起茶杯轻嗅:“好茶,可惜火候过了,苦味太重。”
冯道笑容不变:“陈寨主是聪明人,应当知道进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