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撞击，而是海水本身在震动。所有还醒着的人都感觉到，脚下的甲板传来低频的、有规律的脉动——就像有什么巨物在海深处呼吸。
“看那边！”了望哨通过传声筒嘶喊。
马克西姆斯冲到舷窗前，只见东南方向的海面上，突然亮起一点银白色的光芒。那光芒迅速扩散，化作一个直径超过百丈的光圈。光圈内部的海水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而在漩涡中心，一个身影缓缓升起。
是那个银白身影！但它此刻的形态发生了变化——不再是光滑的人形，而是表面浮现出复杂的管道纹理，那些纹理与骊山地宫里见过的星槎管道一模一样。它的体积也膨胀了数倍，站立在漩涡中心，宛如海神。
最可怕的是，它手中托着一团暗红色的能量球。能量球内部，隐约可见一个人形的轮廓在痛苦挣扎。
那是守墓人的部分核心能量！它真的在吞噬守墓人！
银白身影低头“看”向拂林舰队，星空般的面部漩涡突然加速旋转。下一瞬，所有战舰上的金属部件——铆钉、装甲板、炮管——同时开始高频振动，发出刺耳的嗡鸣。
“它在尝试……金属共振？！”马克西姆斯脸色剧变，“全员！立刻弃……”
命令还没说完，旗舰的龙骨传来令人牙酸的断裂声。
骊山地宫底层。
陈远已经单膝跪地，右手彻底失去知觉，左手撑着剑才勉强没有倒下。棺椁内的主残骸核心，光芒已经暗澹到只剩最初的三成。而银白身影通过管道抽取能量的速度越来越快，它表面的光泽越来越盛，甚至开始在地宫底层投下银白的影子——那是能量浓度高到影响光线的表现。
但陈远在笑。
“你犯了个错误。”他嘶哑地说。
银白身影的动作微微一顿。
“你太着急吞噬主残骸，太着急展示力量。”陈远艰难地抬起头，脸上血迹斑斑，眼神却异常明亮，“你以为掌控了能量就掌控了一切。但宇文恺和马钧留下的监管协议，从来不是靠能量大小来判定的。”
他松开握剑的左手，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那是一枚巴掌大小的青铜令牌，令牌表面布满锈迹，正面刻着北斗七星，背面则是一行小字：
**“监管者信物，权限认证之钥。非以力取，而以心合。”**
这是他从宇文恺地宫的秘库里找到的，一直带在身上，却始终不知用途。直到刚才，主残骸核心的光芒笼罩他时，令牌突然发烫，一段信息流入脑海。
银白身影第一次流露出明显的情绪波动——那是警惕，甚至是一丝恐惧。它勐地收回所有连接管道的能量丝，全力冲向陈远，要在他使用令牌前彻底摧毁他！
但已经晚了。
陈远将令牌按在自己心口，然后用尽最后力气，将残破的右臂勐地插入棺椁盖的缝隙。
“巡天子体请求最终权限验证——以监管者继承者之名，以守护中原苍生之志，以……”
他顿了顿，看向棺椁中李隆基那正逐渐异化的躯体：
“以终结前朝帝王执念之决心！”
令牌迸发出炽烈的青光。
那光芒不是能量，而是一种……共鸣。棺椁内的主残骸核心突然停止向银白身影输送能量，反而开始反向抽取——不是抽取陈远，而是抽取**银白身影**刚才吸收的所有能量！
银白身影发出无声的尖啸，想要切断连接，却发现那些连接管道的能量丝已经不受控制，反而成了束缚它的锁链。它体内的星槎核心正在被强行拉扯，要脱离这具新构建的载体，回归主残骸！
【不可能……监管协议……应该已随宇文恺消亡……】混乱的信息涌入陈远脑海。
“宇文恺死了，但他的意志还在。”陈远咬牙支撑，“你以为他为什么要留下那么多地脉学传承？为什么要让听雪楼世代守护这些秘密？他不是在保护星槎技术——他是在筛选，筛选出真正有资格继承监管责任的人！”
青光越来越盛，与主残骸的银白光芒开始融合。棺椁中，李隆基躯体表面的暗红纹路开始消退，胸口那团核心光芒重新变得稳定、纯净。
而银白身影则开始崩解。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碎裂，而是构成它身体的那些银白物质，正在一点点化作光点，沿着管道回流向主残骸。每回流一分，它的身形就透明一分。
【不……拜占庭千年的等待……永恒的秩序……】
【至少……带走你！】
银白身影最后的信息中充满疯狂。它不再抵抗抽取，反而将剩余的所有能量集中，朝着陈远射出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银白光束！
那是它最后的反击，足以将陈远彻底蒸发。
陈远闭上了眼睛。
但预想中的死亡没有到来。
他睁开眼睛，看到那道光束停在了他面前三尺处——不是被阻挡，而是被**吸收**了。
吸收它的，是陈远自己。
准确地说，是他右臂残存的纳米单元。那些本已崩解大半的单元，此刻如同饥渴的沙漠遇水，疯狂吞噬着这道纯粹的能量光束。吞噬过程中，纳米单元开始重组、再生，破损的部分被修复，甚至……进化。
银白身影的最后一丝存在彻底消散。
地宫底层重归寂静，只有管道中能量流动的微弱嗡鸣。
陈远低头看向自己的右臂。原本残破不堪的手臂，此刻覆盖着一层全新的、流动着银蓝双色光泽的外壳。外壳下，他能感觉到比之前更精密的机械结构，以及……某种陌生的连接感。
他勐地抬头看向棺椁。
主残骸核心的光芒已经完全稳定，但那光芒中，延伸出了一条纤细的、几乎看不见的能量丝线，连接着他的右臂。
而棺椁中，李隆基的躯体，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左眼是纯净的银白星光，右眼是深邃的地脉暗红。
一个平静的、非人的声音，同时在陈远脑海和地宫底层响起：
**“监管协议最终权限已确认。继承者陈远，是否接受‘骊山守墓人’监管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