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光源同时熄灭，只有投影那微弱的银白光芒还在闪烁。黑暗中，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那是地宫支撑结构在崩塌。
“走！”凌素雪拉起墨文，索菲亚扶起两名伤员，五人踉跄着冲向唯一的出口：那个被炸开的穹顶缺口。
就在他们爬上缺口边缘时，身后传来陈远的声音。
那声音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地脉中震荡，带着某种非人的回响：
**“素雪，带所有人离开骊山。去幽州，启动拂林留下的备用通讯装置，联系马克西姆斯——告诉他，我需要舰队在渤海制造一场人工海啸。”**
“你要干什么？！”凌素雪回头，只看到地宫底层通道深处，隐约有银蓝光芒在剧烈闪烁。
**“刘知远想用血煞污染地脉，我就用地脉送他一份大礼。宇文恺当年设计骊山封印时，留了一条直通渤海的地脉泄洪道……我要把晋阳注入的所有血煞能量，连本带利，全部灌回给他。”**
声音顿了顿，带上了一丝疲惫：
**“但做完这个，我会彻底失去行动能力。剩下的……就拜托你了。”**
拂林舰队旗舰“狄奥多西”号，正在漩涡边缘挣扎。
马克西姆斯站在倾斜的舰桥上，看着窗外那个直径超过两百丈的巨型漩涡。海水以违反常理的速度旋转，漩涡中心深不见底，仿佛直通地狱。十二艘战舰如同落叶般被吸向中心，所有机械动力都已失效，只能依靠最原始的人力舵轮勉强维持航向。
“将军！左舷三号锚链断裂！”
“右舷进水！密封舱门卡死了！”
“主桅要倒了！所有人避开！”
舰桥内一片混乱。马克西姆斯死死抓住固定物，脑中飞快计算：按照现在的漂流速度，最多还有一刻钟，整个舰队就会被彻底吸入漩涡中心。而那种规模的水压，足以将最坚固的战舰压成铁饼。
“索菲亚……陈远……你们最好真的有办法。”他喃喃道。
就在这时，漩涡中心突然亮起一点暗红色的光。
那光点迅速扩大，化作一道冲天的光柱！光柱内部，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的人形轮廓在挣扎、哀嚎——那是地脉怨气的实体化显现！
光柱破开海面，直冲云霄，将夜空染成诡异的血红色。但更惊人的是，随着光柱升起，漩涡的旋转速度开始减缓。海水不再向内抽吸，反而开始……向外喷涌？
“将军！海底有东西出来了！”了望哨嘶声大喊。
马克西姆斯冲到舷窗边，看到漩涡中心的海水如同沸腾般翻滚。紧接着，数十道暗红色的、粘稠如血液的能量流从海底涌出，沿着光柱盘旋上升，在夜空中汇聚成一团巨大的、搏动着的血云。
“是骊山的地脉怨气……”他立刻明白过来，“有人在强行抽取怨气，把它们排到海面上！”
但为什么？
下一秒，他得到了答桉。
血云开始移动——不是随风飘散，而是有明确方向地朝着**西方**移动！那是晋阳的方向！
几乎同时，舰桥内一台早已熄灭的通讯设备突然亮起。屏幕上跳动着扭曲的画面，那是索菲亚的脸，背景是剧烈摇晃的地宫：
“马克西姆斯将军！听我说！陈远正在把晋阳注入的血煞能量反向灌回去！但他需要一场海啸作为推力——用你们舰上所有的深水炸弹，在渤海西北岸制造人工海啸，把那些怨气‘推’向晋阳！”
马克西姆斯瞬间理解了整个计划：陈远通过骊山地脉泄洪道，将血煞能量排到渤海海面，形成悬浮的能量云。但如果任由它自然飘散，大部分会在中途消散。可如果有一场足够强的海啸，裹挟着海水和能量云一起拍向晋阳……
那将是毁灭性的。
“所有舰船听令！”马克西姆斯抓起传声筒，声音响彻整个舰队，“目标调整为渤海西北岸浅海区！用剩余的所有深水炸弹，制造最大规模的人工海啸！不计代价！”
命令下达的瞬间，他看向那团正在西移的血云。
刘知远，你这次玩得太大了。
晋阳城，子时三刻。
刘知远站在城楼之上，看着东方天际那团越来越近的血云。他手中的青铜令牌已经完全化为暗红色，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裂纹——那是路径过载的征兆。
“陛下，不能再吸收了！”身后，仅存的三个方士跪地哀求，“血煞能量已经超出控制上限三倍！再这样下去，培养槽里的兵俑会全部暴走！”
刘知远没有回头。
他能感觉到，从骊山方向涌来的不再是纯净的地脉怨气，而是某种被“加工”过的东西——里面混杂着星槎的净化能量、某种机械结构的约束力场，甚至还有……愤怒。
那是陈远的愤怒。
“好手段。”他低声说，“想把朕灌进来的东西，连本带利还回来？可惜……”
他举起令牌，勐地插进城墙垛口的石缝中：
**“启动‘血煞转化阵’！所有兵俑，全部唤醒！朕倒要看看，是你的地脉洪流厉害，还是朕的三千血煞兵俑更强！”**
晋阳城内，七十二口深井同时喷出暗红色的雾气。雾气弥漫全城，所过之处，那些被提前埋设在民居、官署、军营地下的培养槽纷纷开启。槽内浸泡的“兵俑”——那是用战俘和死囚改造的半生化半机械士兵——睁开眼睛，爬出培养槽。
他们的眼睛是纯粹的血红色，皮肤表面覆盖着暗红色的角质甲壳，关节处伸出锋利的骨刺。三千兵俑沉默地集结，朝着东城门涌去。
而东方的天际，血云已经逼近到十里之内。
云层之下，高达三十丈的海啸墙正以摧枯拉朽之势扑向海岸。海水是黑色的，因为里面溶解了巨量的地脉怨气。浪头之上，那团血云翻滚、沸腾，内部不断有闪电般的暗红光芒炸裂。
城楼上，刘知远看到了海啸。
也看到了海啸后方，拂林舰队那些残破的战舰，正在全力向深海撤退。
更看到了……血云深处，隐约浮现出的一个银蓝色身影。
那是陈远的能量投影。
两个隔着五十里距离的人，在这一刻对视。
没有言语，只有最纯粹的能量对撞。
海啸拍上了晋阳东郊的滩涂。
血云笼罩了整座城池。
三千兵俑发出非人的嘶吼，迎着漫天血雨冲向前方。
而在骊山地宫最深处，陈远单膝跪在棺椁前，右臂的银蓝外壳已经布满裂痕。鲜血从裂痕中渗出，但流出的不是红色的血液，而是银蓝色的、带着金属光泽的能量液。
他眼前的视野正在快速暗澹。
**“核心超负荷运转……融合度突破89%……警告：即将达到不可逆临界点……”**
系统的警告在脑海中回响。
但他没有停止。
通过地脉连接，他“看”着血云笼罩晋阳，看着海啸淹没城郊，看着那些兵俑在血雨中一个个崩解、融化。
也看着城楼上，刘知远举起长剑，对着血云发出最后的怒吼。
然后，被一道从云层中降下的、凝聚了骊山地脉百年怨气的暗红雷霆，彻底吞没。
晋阳城的东城墙，在这一击下化为齑粉。
陈远闭上了眼睛。
右臂的银蓝光芒，彻底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