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卡塞尔这边还在消化楚子航的理论时,会场另一边,几位重量级人物也开始按捺不住了。
只见汉高警长慢悠悠地站了起来,他没用什么麦克风,但洪亮的嗓音自带扩音效果:
“联盟坚固是为家,东西携手价无涯。”
“强强联合必称甲,共谱混血嫁接花。”
这首诗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核心就是“联姻=联盟”,充满了政治结盟的意味。诗作本身对仗还算工整,也押了韵脚,但深度就谈不上了,纯粹是利益宣言。
副校长一听,直接翻了个白眼,低声对昂热吐槽:“丢人!这老小子跑这儿谈生意来了?还不如路明非那首‘软饭诗’真诚呢!”
舞台上的几位粟家长老交头接耳一番,主持人随即宣布:“北美混血种代表,汉高先生,诗作丙等。”
汉高倒是面不改色,仿佛早就料到这个结果,耸耸肩坐下了,还顺手从桌上拿起一块点心塞进嘴里。
他刚坐下,维京猛男贝奥武夫就霍然起身,他那魁梧的身材和头上的牛角盔让他格外醒目。他深吸一口气,摆出吟游诗人传唱史诗的架势,声音浑厚如同战鼓:
“勇士之血铸吾家,荣耀即是我之价。”
“战斧所向皆披甲,胜者方配美人嫁!”
好家伙,这首诗更是直白,通篇强调勇武和力量,充满了北欧式的豪迈。虽然文学性比汉高的也强不到哪里去,但贝奥武夫那充满激情的朗诵方式和强大的气场,倒是吸引了不少目光。
副校长继续犀利点评:“现眼!这是来招亲还是来下战书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能打?”
长老们再次讨论,主持人宣布:“贝奥武夫家族代表,诗作丙等上品。” 看来气势加成还是有点用的。
贝奥武夫冷哼一声,似乎对这个成绩不太满意,但还是昂首挺胸地坐了回去,他身后的族人们发出低沉的欢呼以示支持。
接着,那几位印度混血种也跃跃欲试。为首的年轻人使劲擦了擦依旧有点油腻的手,站了起来,他的翻译在一旁紧张地准备着。年轻人用印地语激情澎湃地吟诵了一段,翻译赶紧转换成英语,再磕磕绊绊地试图押韵成中文:
“啊!恒河~母亲~我们滴家!”
“虔诚~之心~无价宝~!”
“师婆~大神~必得甲~!”
“福缘~深厚~盼君嫁~!”
这经由印地语->英语->中文层层转译、还夹杂着奇怪比喻和节奏的诗句一出,整个会场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难以抑制的哄堂大笑。
就连一些一直维持着扑克脸的古板家族成员,也忍不住肩膀耸动,别过头去偷笑。那几个印度混血种面面相觑,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大家笑成这样,还以为是自己朗诵得很有感染力。
副校长已经笑得快抽过去了,拍着大腿:“丢人现眼!念的狗屁不通!哈哈哈哈!真希望咱们的对手都是这样的!这翻译是敌方派来的卧底吧?”
这一次,舞台上的长老们连讨论都省了,一个个面无表情,淡定地品着茶,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主持人更是直接眼观鼻、鼻观心,彻底无视了这首诗的存在,连个等级都懒得评。
楚子航已经完全屏蔽了外界的干扰。他沉浸在刚才的思考中,眼神越来越亮。他忽略了那些嘈杂的声音,重新审视那四个字:家、价、甲、嫁。
如果剥离掉世俗的、功利的外衣,从“心”的角度去理解呢?
家——是否可以理解为内心的归属、精神的港湾,而非冰冷的家族符号?
价——是否可以理解为一个人内在的价值、品格、承诺,而非物质的堆砌?
甲——是否可以理解为对所爱之人的守护之心、成为她心中“第一”的决心,而非单纯的武力比拼?
嫁——是否可以理解为两颗心的真正结合,一种基于深刻理解和真诚承诺的婚姻?
这个思路一打开,楚子航感觉豁然开朗。他之前陷入了一个思维定式,总是从比赛、规则、利益的角度去解读,却忽略了招亲最本质的情感核心。
“我想,我可能明白了。”楚子航抬起头,对众人说道。然后,他拿起昂热校长刚才准备记录路明非“高论”的纸笔,略一沉吟,笔尖便在纸上流畅地移动起来。片刻之后,他将写好的诗递给了昂热。
昂热校长接过一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赞赏。
路明非好奇得要命,凑过去想看,被昂热笑着挡开了。
凯撒也投来感兴趣的目光。
“师兄,你搞什么神秘啊?快念来听听!”路明非催促道。
楚子航点了点头,示意由昂热校长来念。毕竟昂热才是正式的参赛者。
昂热校长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深紫色汉服,他沉稳的气场立刻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他清了清嗓子,缓缓吟诵出楚子航写的诗:
“家非广厦千间立,心作明灯一室安。”
“价岂金珠能衡度,诚如山海自难迁。”
“甲胄非为名榜刻,护卿周全志尤坚。”
“嫁衣若许知己者,白首同心即是缘。”
这首诗一出,现场顿时安静了不少。与之前那些或炫耀、或直白的诗作相比,这首诗格律工整,意境深远,将四个字巧妙地融入其中,表达了一种超越物质、注重内心契合与真诚守护的情感观念,显得格外出尘脱俗。
“我靠!”路明非第一个叫出声,一把抱住楚子航的胳膊,凯撒也忍不住伸手去摸楚子航的额头,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说!你是谁?你绝对不是我们认识的楚子航!”
“你是不是被被夺舍了?还是撞到什么脏东西了?”
“你要是有这文学功底和浪漫细胞,夏弥师妹的孩子现在估计都能打酱油了!”
楚子航无奈地挣脱开两人的“魔爪”,面无表情地解释:“别闹了。文学创作能力和谈恋爱是两码事。” 他心想,写诗可以遵循格律和意境,但面对夏弥时那些复杂的情感,有时候真的很难用语言准确表达。
这时,夏弥幽幽地叹了口气,用手肘捅了捅楚子航,眼神哀怨:“师兄,你都能写出这么美的诗了……可你从来都没给我写过一首情诗呢……” 她那小表情,委屈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金豆子。
楚子航身体一僵,看着夏弥泫然欲泣的样子,虽然知道她八成是装的,但还是有些招架不住,耳根微红,低声道:“以后……以后给你补上。”
“真的?说定了哦!”夏弥立刻变脸,笑逐颜开,变脸速度之快让人叹为观止。
诺诺在一旁看得直乐,对凯撒说:“你看子航那样儿。”
凯撒笑着点头:“看来即便是狮心会长,也有软肋。”
绘梨衣虽然不太懂诗的好坏,但她能感觉到周围人对楚子航这首诗的赞赏,她轻轻拉了拉路明非的衣角,小声说:“明非,楚师兄,好厉害。”
路明非酸溜溜地说:“是啊,厉害坏了。”
台上的几位长老这次讨论的时间明显长了一些,不时点头,交换着眼神。最终,主持人高声宣布:“卡塞尔学院,昂热先生,诗作乙等上品!”
乙等上品!这是目前出现的最高评价!距离最高等的甲等只差一步之遥!
这个结果一出,台下反应各异。一些真正懂中文诗韵的混血种露出了钦佩的表情,微微颔首。一些古老家族的代表则目光闪烁,重新审视起卡塞尔学院这个团队。汉高和贝奥武夫脸色不太好看,显然没想到昂热能拿出这种水平的作品。而那几个印度兄弟还在茫然为什么自己没分数……
卡塞尔学院这边,则是一片欢腾。路明非和凯撒用力拍着楚子航的肩膀,虽然刚才还在吐槽,但此刻与有荣焉。
副校长更是得意洋洋,仿佛诗是他写的一样。女孩们也纷纷向楚子航投去赞赏的目光。
昂热校长优雅地向四周颔首致意,然后坐下,对楚子航低声道:“子航,写得很好,抓住了精髓。”
楚子航微微点头,表情依旧平静,但眼神中多了一丝轻松。
一炷香的时间眼看就要燃尽。有了前面几位的打样,后面那些原本还在观望或纠结的混血种们也都坐不住了。
不少人心里盘算着:反正上去大不了就是丢点脸,再差还能差过那几个被直接无视的印度哥们儿不成?随便作一首,把四个字嵌进去,混个参与分也好。万一两个月后擂台赛上,最终成绩就差这么一点点分数,那岂不是要后悔得撞墙?
在这种“重在参与,有分就行”的心态驱使下,提交诗稿或起身吟诵的人顿时踊跃了不少。
会场里一时间充满了各种水平的诗作,有的勉强通顺,有的纯粹打油,但也偶有几首在辞藻或立意上略有亮点的,引得长老们偶尔点头,给出个“丙等中品”或“丙等下品”的评价。气氛倒是比之前活跃了许多,颇有点“百花齐放”或者说“百草争枯”的感觉。
就在大家都以为这第一轮诗会即将在这种略显嘈杂和敷衍的氛围中结束时,会场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身影缓缓站了起来。
这人打扮得与周遭格格不入。他看起来约莫二十三四岁,一头银色的短发显得随意而时尚,上身是一件简单的纯色t恤,下身是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脚上一双看不出牌子的运动鞋。
浑身上下没有任何彰显家族或财富的标识,看起来就像一个误入此地的普通都市青年,或者说,一个典型的、没有家族背景的零散混血种。
他的起身并没有引起太多注意,直到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家徽蔽体巧言深,口称道义利为针。
价码暗标待价沽,真情几分可堪斟?
甲胄光鲜演忠勇,台下算计早盈心。
嫁娶若成权色易,何异市井商贾音!”
这首诗如同一把冰冷的匕首,瞬间刺破了会场表面那层虚伪的和谐!它没有赞美,没有炫耀,更没有一丝一毫的浪漫幻想,而是用极其尖锐的笔触,赤裸裸地揭露了在场许多人心照不宣的算计:所谓的家族荣耀不过是遮羞布,满口道义实则利益为先,光鲜的铠甲下是早已盈满的野心,这场招亲在很多人眼中不过是一场权色交易,与市井商贩的讨价还价毫无区别!
整个大厅瞬间鸦雀无声。许多刚才还得意洋洋吟诵着自己“佳作”的家族代表,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有人怒目而视,有人尴尬低头,有人则眼神闪烁,不敢与那银发青年对视。
卡塞尔学院这边,副校长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竟然伸出大拇指,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赞赏:“我靠!这年轻人……有种!与其费劲巴拉地拔高自己,不如干脆利落地拉踩所有人!这地图炮开得,够劲!不过嘛……”他咂咂嘴,“这屋里的人,算是被他得罪完了。”
银发青年仿佛没有感受到那些或愤怒或审视的目光,他不紧不慢地环视全场,嘴角勾起一抹略带嘲讽的弧度,继续说道,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诸君所为,岂是求凰,分明逐鹿!既是逐鹿,那便不必再披着温情脉脉的面纱,与诸君共逐之便是!”
他的话音刚落,不等众人反应,便再次开口,吟出了第二首诗。这首诗的风格与第一首的批判截然不同,充满了孤高与霸气:
“休言吾辈出身寒,睥睨豪门若等闲。
无家亦无千金价,孤身敢撼万重山。
擂台魁首志在必,岂容庸碌占春先?
且待他日风云会,尽皆置入吾觳中!”
这已经不是挑衅,而是近乎宣战的霸气的宣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