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拉塔托斯克,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你也知道,万载之前,我和我弟弟能理解小白发起叛乱的部分动机,但那也仅仅是理解而已。我们能做的,也只有不作为,保持旁观。现在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觉得,小白有可能站到我们这一边?他可是恨透了我和路鸣泽的‘不作为’,这份怨恨,恐怕比他对黑王的恨意也差不了多少。”
拉塔托斯克听到这个问题,龙脸上露出了一个神秘兮兮的笑容,他放下手中的羊肉和刀子,拍了拍爪子。
“尊主,空口无凭,眼见为实。请看VcR——”
在路明非、凯撒、楚子航、源稚生、源稚女五人震惊、无语、外加一丝“这他妈又是什么操作”的目光注视下,拉塔托斯克像变戏法一样,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个折叠的电影幕布,熟练地“唰”一下展开挂在两棵树之间。紧接着,他又摸出了一个小巧便携的投影仪,调整了一下角度,按下了开关。
一束光打在幕布上,清晰的画面立刻显现出来——
画面中,正是另一处尼伯龙根的场景!漫天温暖的雪花无声飘落,背景是那座纯白恢弘的宫殿。而画面的主角,正是白霁霄和粟绾!
只见白霁霄依旧保持着部分龙化形态,纯白的翅膀如同最温暖的毯子,将粟绾紧紧包裹着,只露出一个脑袋。
而粟绾似乎刚从一阵大笑中缓过气来,脸颊红扑扑的,眼角还带着笑出来的泪花,正娇嗔地瞪着白霁霄,嘴里似乎在骂着什么“混蛋”。
白霁霄那双燃烧着温和火焰的黄金瞳,正专注地、带着几乎能融化冰雪的温柔,低头凝视着怀中的女孩。
这哪里像是一位心怀万古仇恨、意图颠覆世界的白色皇帝?分明就是一个陷入热恋、笨拙却又极致温柔地宠溺着心上人的……普通男孩。
篝火旁,路明非五人看着这实时“直播”的画面,集体陷入了石化状态。手中的烤肉仿佛都忘了滋味,只剩下投影仪工作的细微嗡鸣和画面中那静谧而温馨的雪景,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与他们认知截然不同的故事。
拉塔托斯克看着目瞪口呆的众人,尤其是眼神复杂、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白王”的路明非,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啤酒罐,压低声音,如同分享什么惊天大秘密般说道:
“瞧见没?仇恨的坚冰,终究抵不过……温暖的雪,和一个能让他笑得像个傻子一样的姑娘。”
源稚女看着幕布上那个用翅膀小心翼翼裹着女孩、连脚丫都怕她冻着的白色身影,忍不住用手肘轻轻戳了戳身旁的哥哥,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哥哥……这、这真的是白王?那位掀起叛乱,与黑王分庭抗礼的白色皇帝?”
源稚生脸上的冷酷表情也有些维持不住,他盯着画面,半晌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语气干涩:“如果……如果不是他正处在龙化状态,我很难相信……传说中威严冷酷的白色皇帝,会是……这个样子。”
楚子航最为冷静,但他紧锁的眉头也显示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他客观地陈述道:“可这就是现实。情感,确实能改变很多东西,哪怕是对于龙王。”
凯撒抱着手臂,看着画面中那对在雪地里嬉闹的男女,又瞥了一眼身旁的楚子航,忽然用一种混合着调侃和了然的语气总结道:
“得,又一个‘夏弥’和‘楚子航’的翻版。我看可以叫……‘楚子绾’加‘耶梦加白’?”
他这个生造的、带着明显戏谑意味的组合词,精准地概括了眼前这离奇又带着点宿命感的景象——强大非人的存在,与人类之间产生的、足以颠覆其原本轨迹的深刻情感羁绊。
路明非听着伙伴们的议论,看着屏幕上小白那副“没出息”的温柔样子,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想要抽搐。
他强行压下那股荒谬感,狠狠塞了一大块羊肉进嘴里,用力咀嚼着,仿佛这样才能消化眼前这冲击性的事实。
转过头,看向一旁笑嘻嘻、仿佛对自己这出“杰作”非常满意的拉塔托斯克,闷声问道:
“拉塔,别光顾着看戏。你费这么大劲,让我看这个,到底打算怎么做?”
拉塔托斯克见路明非切入正题,也收敛了些许嬉皮笑脸,但眼神依旧闪烁着精明的光芒。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如同献上锦囊妙计的狗头军师:
“尊主,您看,小白和我原本关系就不错。这一次,我可是下了血本帮他!从他参加比武招亲,到制造混乱帮他带着人和书顺利脱身,再到他现在和那丫头约会的这座尼伯龙根——全是我一手操办、友情赞助的!他现在,对我可是信任得很!”
他顿了顿,观察着路明非的表情,继续说道:“我的想法是,咱们可以好好利用这份信任,想个稳妥的办法,把他拉拢过来。他现在的状态您也看到了,仇恨虽然还在,但那女孩在他心里的分量,绝对不轻!这就是突破口!”
见路明非沉吟不语,拉塔托斯克把心一横,提出了一个更“舍己为人”的方案:
“如果……如果实在不好直接拉拢,或者觉得面子上过不去,还有个办法!”他拍了拍自己覆盖着棕色鳞片的胸膛,发出沉闷的响声,“您把我打个半死!就装作是将我重伤擒获。然后,您可以用我当筹码,去跟小白交换那三本‘帝王本纪’!”
“我了解小白,以我们过去的交情和我这次帮他的份上,他大概率会同意交换。这样一来,您至少能先拿到那三本书。”
“而且,我看他现在的心思,八成已经飘到那女孩身上了,对书的执念,恐怕远不如前。甚至哪怕不用苦肉计,我想如果你愿意亲口告诉他,愿意放他一条活路,哪怕是出于对保护女孩,他也愿意把那三本书给你。”
这个计划堪称“狠辣”,尤其是对自己。拉塔托斯克为了促成路明非与白王的和解,甚至不惜让自己成为苦肉计里的那个“肉”。
路明非一边咀嚼着香嫩的羊肉,一边思考着这个计划的可行性,一边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位万年不见的故人。
篝火映照在拉塔托斯克覆盖着棕色鳞片的脸上,忽明忽暗,一个念头如同水底的泡泡,不受控的冒了出来,关键时刻保护夏弥、安排尼伯龙根、准备撤离粟家的路线、撮合两人、甚至还能搞出投影仪直播……这真的是一个与世隔绝、苦苦寻觅神明万载的古老龙王能做出来的事?
更深的怀疑随之浮现,路明非并不是怀疑他的忠诚,而是怀疑这混蛋,是不是早就,背着自己和路鸣泽那小子暗中联系上了?还有,他的人类身份……会不会就是那个心思深沉、手段圆滑的粟家年轻家主——粟侍?
想到这里,路明非放下手中的食物,目光锐利地盯住拉塔托斯克,直接抛出了心中的疑惑,语气带着不容敷衍的探究:
“拉塔,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和路鸣泽有联系了?还有,你的人类身份……该不会就是那个粟侍吧?”
此话一出,不仅是拉塔托斯克心中剧震,连旁边正在消化“白色皇帝恋爱实录”的凯撒四人也瞬间竖起了耳朵,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这个猜测太过惊人,但如果成立,很多看似巧合的事情就都能解释得通了!
拉塔托斯克,他脸上立刻堆满了被冤枉的委屈和急切,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连带着脖颈上的鳞片都发出了细微的摩擦声:
“尊主!天地良心!日月可鉴啊!” 他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带着十足的冤屈,“我要是早就找到了另一位尊主,何至于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人间徘徊万年,吃尽苦头?我要是融入了人类社会,有了固定的身份和势力,寻找起您二位来岂不是更容易?可我真的是最近才……才勉强适应了点现在的人类社会,学了些皮毛啊!”
为了增加说服力,他毫不犹豫地开始解除自身的龙化状态。只见他周身的棕色鳞片如同潮水般迅速消退,收拢回体内,狰狞的骨刺隐没,庞大的体型也缓缓收缩。
几个呼吸之间,那个覆盖着鳞片的龙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看起来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
他有着一头利落的棕色短发,面容算不上顶顶英俊,却带着一种饱经风霜的坚毅和几分属于浪迹天涯者的落拓不羁,眼神明亮而坦诚。
最关键的是——这张脸,无论是五官、轮廓还是气质,与那位世家雍容与深沉心机的粟侍,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似之处!
拉塔托斯克内心暗叹:‘还好老板未雨绸缪,早就替我准备了这张能够改变骨骼和肌肉细微结构的顶级炼金面具,模拟出一个完全独立的“人类”形象,以防万一。不然今天可真要露馅了!’
凯撒、楚子航、源稚生、源稚女四人也围拢过来,带着审视的目光仔细打量着解除龙化后的拉塔托斯克。
他们回忆着粟侍的样貌和气质——一个是心思难测、掌控千年世家的年轻枭雄,一个是看起来带着风霜之色、眼神却意外清澈坦诚的“老古董”……确实,怎么看都不像是同一个人。
“确实不像。” 楚子航冷静地得出结论。
“气质差太远了。”凯撒抱着手臂评价。
源氏兄弟也默默点头,表示认同。
路明非看着眼前这张陌生的、带着委屈表情的脸,再对比记忆中粟侍那深不可测的笑容,心中的疑虑终于消散了大半。想来也是,如果拉塔托斯克真的就是粟侍,那他之前的诸多布局和现在的行为,逻辑上反而有些说不通了。
想到自己竟然怀疑这位忠心耿耿、为自己奔波万载、甚至不惜以身作饵的老臣,路明非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愧疚和感动。他站起身,走到拉塔托斯克面前,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用力将他按回座位上坐好。
“好了好了,是我不对,不该怀疑你。” 路明非的语气柔和下来,带着难得的歉意和感慨。他拿起小刀,亲自从那烤羊上切下最肥美、烤得最酥脆的一大块羊排,郑重地放到拉塔托斯克面前的盘子里,动情地说道:
“拉塔,这么多年……真的辛苦你了,委屈你了。是我和路鸣泽……对不住你们这些老臣。”
拉塔托斯克见状,立刻戏精附体,眼眶瞬间就红了,声音带着哽咽,双手接过盘子,仿佛接过的不是羊排,而是无上的荣耀和肯定:
“尊主!您言重了!能为您和另一位尊主效力,是拉塔的荣幸!万载等待,只要能再见到您,一切辛苦都值了!”
主仆二人,君臣二人,就在这篝火旁,一个亲自布菜温言抚慰,一个感恩戴德几乎垂泪,上演了一幕感人至深、催人泪下的久别重逢戏码。
把旁边正在吃烤肉的凯撒、楚子航、源稚生、源稚女四人看得目瞪口呆,手里的肉都不香了,只觉得一阵阵反胃。
凯撒嘴角抽搐,低声对楚子航说:“我收回之前的话,这马屁功力……和那个粟侍绝对有得一拼。”
楚子航面无表情地嚼着羊肉,给出了一个非常客观的评价:“情感表达过于浮夸。”
源稚生默默别开了脸,觉得有点没眼看。
源稚女则是肩膀微微耸动,不知是在笑还是在强忍不适。
“好了好了,都打住。我来重新正式介绍一下。” 他拍了拍拉塔托斯克的肩膀,“这位,拉塔托斯克,以前呢,算是我和路鸣泽的……呃,马仔?主要负责帮我们俩传个话、跑个腿什么的。本质上,是我们兄弟俩的造物。”
路明非逐一指向四人,“凯撒·加图索,我老大,虽然是个骚包但人不错;楚子航,我师兄,面冷心热战斗力爆表;源稚生,我大舅哥,日本分部扛把子,蛇七八家大家长;源稚女,我小舅子,蛇岐八家的少主。”
路明非这番介绍既点明了拉塔托斯克的来历,又用轻松调侃的语气定下了平等相处的基调。
拉塔托斯克闻言,立刻从善如流,脸上那点委屈和激动瞬间收起,换上了一副爽的笑容,主动上前一步:
“各位兄弟,之前多有得罪,都是形势所迫,演戏而已!以后还请多多关照!我叫拉塔,熟悉的朋友也叫我‘老拉’或者‘塔子’都行!”
凯撒虽然对刚才那幕“主仆情深”还有点膈应,但他向来欣赏忠诚和有能力的人。他优雅地伸出手,与拉塔托斯克握了握:“凯撒·加图索。之前演得不错,差点连我们都骗过了。”
拉塔托斯克赶紧双手握住,一脸“受宠若惊”:“凯撒兄过奖!过奖!”
楚子航也伸出手,与拉塔托斯克一触即分,言简意赅:“楚子航。” 眼神依旧冷静,但敌意已经基本消失。
“久仰楚兄大名!”拉塔托斯克态度恭敬。
源稚生虽然身体还有些虚弱,但也勉强伸出手,与拉塔托斯克握了一下,声音沉稳:“源稚生。希望以后合作愉快。”
“一定一定!源兄风采,早有耳闻!”拉塔托斯克笑容满面。
源稚女则是最温和的一个,他轻轻握住拉塔托斯克的手,微笑道:“源稚女。拉塔先生为了明非,真是用心良苦。”
“哎呀,稚女兄弟言重了,分内之事,分内之事!”拉塔托斯克看着源稚女那张比女人还漂亮的脸,笑容更盛。
一番握手和简短的寒暄之后,气氛明显融洽了许多。五个人围坐在篝火旁,之前那种隐隐的对峙感终于消散。路明非重新拿起啤酒分给众人,拉塔托斯克则殷勤地继续分割着烤羊肉。
既然已经确定了,是友,不是敌,他们很自然的把所有关注点放到了白王身上,现在都在打量着幕布。
歌剧院内。
老唐通过屏幕看着篝火旁其乐融融的景象,撇了撇嘴,语气带着点“失望”:
“啧,我还以为他们好歹得真刀真枪打一架呢,至少也得来场言灵对轰吧?结果呢?坐着吃烧烤,握手言和,称兄道弟……这剧本不对啊。”
酒德麻衣扶了扶墨镜,冷静地分析道:“别贫了。没打起来才是最好的结果。拉塔的人类身份‘粟侍’没有暴露,完全符合老板的要求。而且现在这样,更有利于我们后续的计划。别忘了,我们的核心目标是招募白王,而不是看自己人内讧。”
芬格尔搓着手,一脸兴奋地盯着另一个屏幕上,尼伯龙根宫殿外那对依旧在雪中依偎的身影,嘿嘿笑道:“没错没错!不过你们看那边!白王和大小姐这气氛,眼看就要……嘿嘿,等他们喝了我们特制的‘交杯酒’,后面的事情就水到渠成了!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呃,不对,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
芬格尔忽然反应过来,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不对不对!现在伤脑筋的事,怎么把小白拉拢过来的问题,完全可以交给师弟去搞嘛!我们急什么?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给老板护法!看戏!对,安心看戏就好!”
歌剧院内的众人纷纷点头,深以为然。于是,奶妈团和奶爸团的成员们,再次抓起了爆米花和薯片,如同观看一场大型连续剧般,将注意力重新投向了两个屏幕——一个播放着篝火旁的“兄弟烧烤局”,另一个则直播着雪地里的“北京爱情故事2”。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幕后黑手”安心吃瓜的悠闲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