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怀中木牌突然发热泛光,正是云鹤道人在传递讯息。他与王熙凤盯着那忽明忽暗的红光,心中俱是一紧。
“二爷,这……”王熙凤声音发颤,“莫不是那云鹤道人遇到了危险?”
贾琏紧握木牌,沉吟道:“未必是危险。这红光闪烁似有规律,像是在传递某种暗号。”他将木牌举到眼前细看,只见那符文随着红光明暗,竟似在缓缓流动。
正凝神观察时,窗外忽然传来三声鸟鸣——两短一长。
贾琏神色一动,快步走到窗前推开窗棂。只见院墙外的槐树枝头,一只灰羽鸟儿扑棱棱飞起,爪间似乎抓着什么物件。
“是信鸽?”王熙凤跟到窗边。
话音未落,那鸟儿已盘旋而下,稳稳落在窗台上。贾琏定睛看去,哪里是什么信鸽,分明是只训练有素的灰隼。灰隼脚上系着一个小竹筒,正歪着头用喙啄击窗棂。
贾琏小心取下竹筒,灰隼立即振翅飞走,消失在暮色中。他打开竹筒,里面卷着一张薄如蝉翼的纸条。
“写的什么?”王熙凤凑近问道。
贾琏展开纸条,上面用朱砂写着几行小字:“西山庄园有变,今夜子时,玄玅将移巢。若欲擒之,速至庄园东南三里土地庙。云鹤。”
“移巢?”王熙凤蹙眉,“这妖道要跑?”
贾琏将纸条递给王熙凤,转身在房中踱步:“不是跑,是转移。月圆之夜在即,他必是找到了新的‘七窍玲珑心’目标,要换个更隐蔽的地方施法。”
他忽然停步,看向王熙凤:“凤丫头,你今日去薛家,可注意到宝钗身上有无异常?比如……有没有多出什么佩饰,或是收到什么来历不明的物件?”
王熙凤细细回想,忽然眼睛一亮:“有!宝丫头今日腕上戴了一串红绳手链,说是前几日在庙会上一个老道士送的,能安神定惊。我当时还觉得那手链编得精巧,红绳里似乎掺了金线……”
“红绳手链?”贾琏脸色一沉,“什么样式?可有什么符咒图案?”
“样式倒普通,就是寻常的编织手链。”王熙凤努力回忆,“不过绳结处似乎串着三颗小木珠,木珠上刻着……刻着像是云纹的图案。”
贾琏一拳捶在桌上:“好个玄玅!竟用这等手段标记目标!”他看向王熙凤,“那手链现在何处?”
“还在宝丫头腕上。”王熙凤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我这就去让她摘下来!”
“不忙。”贾琏拦住她,“现在摘了,反而打草惊蛇。况且,若这手链真是追踪标记,倒可以借此引蛇出洞。”
他思忖片刻,吩咐道:“你这样,去告诉宝钗,就说那手链与她今日的衣裳不配,让她换下收好。然后你悄悄将手链取来,我有用处。”
王熙凤点头:“我这就去。”走了两步又回头,“二爷,那西山庄园那边……”
“既然云鹤传讯,今夜便按他说的办。”贾琏眼中闪过锐光,“你取来手链后,让韩偃立刻来见我。”
待王熙凤离去,贾琏重新拿起那张纸条细看。朱砂字迹殷红如血,笔力遒劲,确实是云鹤道人的手笔。只是……这传讯方式未免太过招摇。灰隼传书,若被人看见……
他忽然心头一凛:云鹤道人如此急切传讯,甚至不惜用可能暴露的方式,说明情况已十分紧急。玄玅真人今夜子时转移,这意味着什么?是发现了被监视,还是月圆之夜的计划有变?
正沉思间,王熙凤匆匆回来,手中捏着那串红绳手链:“二爷,取来了。宝丫头倒没起疑,只说既然不配衣裳,便收起来改日再戴。”
贾琏接过手链,入手微沉。红绳编织得极为紧密,三颗木珠乌黑发亮,刻着的云纹在光线下隐隐泛着暗红色泽。他凑近细闻,木珠散发着一股极淡的腥甜气味。
“是血浸过的阴沉木。”贾琏冷笑,“这妖道,果然歹毒。”他将手链小心收入一个锦囊,“凤丫头,此事先不要声张,尤其是别让宝钗知道,免得她害怕。”
王熙凤点头:“我省得。只是……二爷今夜真要去西山?”
“非去不可。”贾琏沉声道,“若让玄玅真人成功转移,再想找他便是大海捞针。月圆之夜就在明晚,今夜是最后的机会。”
正说着,韩偃推门进来:“大人,您找我?”
贾琏将云鹤传讯的事说了,又将那红绳手链递给韩偃看:“你见识广,可认得这东西?”
韩偃接过细看,脸色渐沉:“大人,这是‘血引符’。卑职早年随军时,曾在南疆见过类似的邪物。术士以自身精血浸染符木,赠予目标佩戴,便能凭此追踪方位,甚至……在特定时辰引动邪术。”
“可能破除?”贾琏问。
“需以朱砂、雄黄、桃木灰混合,包裹焚烧。”韩偃道,“但如此一来,下符之人必会察觉。”
贾琏沉吟:“那便先留着。今夜或许有用。”他看向韩偃,“你挑六个身手最好的弟兄,随我去西山。其余人手,全部留在府中,加强护卫,尤其是藕香榭和东府那边。”
“是!”韩偃应下,又问,“大人,那庄园东南三里的土地庙,卑职白日探查西山时曾路过。那是处早已荒废的小庙,周围多是乱坟岗,地势偏僻。若在那里设伏……”
“云鹤既约在那里相见,必有安排。”贾琏道,“咱们见机行事便是。你且去准备,戌时三刻出发。”
韩偃退下后,王熙凤拉住贾琏的手,眼中满是担忧:“二爷,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那云鹤道人神出鬼没,他的话未必全信。万一这是个圈套……”
贾琏将她揽入怀中,温声道:“我知你担心。但眼下咱们没有选择。玄玅真人若真在今夜转移,错过这个机会,明晚月圆之夜,不知又有谁要遭殃。”
他轻抚王熙凤的发丝:“况且,我并非毫无准备。韩偃带的都是好手,我自己也有些防身手段。你且在府中等我消息,若子时过后我仍未回来,你便去找李御史,将这手链和云鹤的纸条交给他。”
王熙凤眼眶微红:“二爷别说这样的话。你定要平安回来。”
“一定。”贾琏郑重承诺。
戌时三刻,天色已完全暗下。贾琏换了身黑色劲装,外罩深灰披风,腰间佩剑,怀中揣着那枚发热的木牌和红绳手链。韩偃带着六名精干手下,早已在后门等候。
七人翻身上马,趁着夜色出了城门,直奔西山方向。
西山距京城约三十里,快马加鞭,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山脚。贾琏勒马远眺,只见夜色中的西山如一头匍匐的巨兽,山间零星灯火,更添几分神秘。
“大人,那座土地庙在东南方向。”韩偃指着一条岔路,“从此路进去约三里,便是乱坟岗。土地庙就在岗子东头。”
贾琏点头:“下马步行。马蹄声太响,容易暴露。”
八人将马拴在林中,徒步前行。夜色深沉,月隐星稀,山间小径崎岖难行。韩偃在前引路,众人皆屏息凝神,只闻脚步声与偶尔的虫鸣。
约莫走了两刻钟,前方出现一片乱坟岗。荒冢累累,残碑林立,夜风吹过,带起阵阵呜咽之声。饶是众人胆大,见此情景也不禁心中一凛。
“大人,土地庙就在前面。”韩偃低声道。
贾琏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岗子东头果然有座破败的小庙,庙前似乎有个人影伫立。
“是云鹤道人。”贾琏眼力极佳,虽隔得远,仍认出那身形与昨夜土地庙中所见一致。
众人小心靠近,距离土地庙约五十步时,云鹤道人转过身来,斗笠下的目光在夜色中如两点寒星。
“贾大人果然守信。”云鹤声音依旧低沉,“请庙中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