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她背过身,走向石厅中央的传讯魔阵与核心阵法枢纽。
鬼枯手等人含泪,最后看了她孤绝的背影一眼,搀扶着路无涯,带领其余魔侍,迅速奔向据点深处那条极为隐秘的紧急传送通道。
脚步声很快消失在幽深的甬道中。
石厅内,只剩下白茯苓一人。
空旷,寂静。
只有魔晶的光芒,冰冷地映照着她单薄却挺直的背影。
她走到阵法枢纽前,盘膝坐下。归墟剑横于膝上。
体内残余的归墟神力开始缓缓流转,与这座据点核心阵法中残存的能量建立联系。她要做的,不仅仅是启动预设的封印,而是要以自身神力为引,以据点阵法为基,布下一道结合了神族封印术与魔域阵法的、彻底封闭此地空间与气息的绝封之阵。
一旦阵法完成,此地将从空间坐标到能量波动彻底“消失”,外界极难探查。而她自己,也将与这座据点一同被封印在内,无法轻易离开。
这是最彻底的断后。
她闭上眼,开始凝聚心神,调动残存的力量。
神力丝丝缕缕注入阵法核心,据点内各处预设的封印节点依次亮起幽蓝与月白交织的光芒。墙壁上的魔纹如同活了过来,开始游走、连接,构成一个庞大而复杂的立体封印网络。
随着阵法推进,整个据点开始轻微震动,空间产生一种向内收缩、凝固的奇异感觉。与外界的联系正在被一点点切断。
白茯苓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额角渗出冷汗。她的消耗太大了,布设如此大阵,对她此刻的状态是极大的负担。
但她眼神依旧沉静,手势稳定。
就在阵法即将完成最后闭合的关键时刻——
异变再生!
据点入口方向,那已被初步封印的厚重石门,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极远之处的撞击!
咚!
紧接着,又是一声!
咚!咚!
撞击一声重过一声,越来越近!仿佛有什么庞然巨物,或者某种凝聚了恐怖力量的存在,正在从外部强行突破据点最外层的防御与隐匿阵法!
不仅如此,一股阴冷、粘稠、充满恶意与贪婪的熟悉气息,如同跗骨之蛆,透过尚未完全闭合的阵法缝隙,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
是蚀魂魔气的气息!而且……比之前感受到的更加浓郁、更加活跃!仿佛被什么吸引、唤醒了一般!
白茯苓心神剧震,猛地睁开眼,看向入口方向。
是那道血色传讯符引来的?还是路无涯重伤虚弱的气息,或者她自己体内的某些变化,引动了冥冥中与蚀魂魔气相关的存在?
来不及细想!
入口处的撞击已然变成了疯狂的轰击!整个据点都在剧烈摇晃,石屑簌簌落下!外层防御阵法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绝封之阵尚未完全闭合,若此时被强行攻破,不仅前功尽弃,鬼枯手他们的撤离路线也可能暴露!
必须争取时间!
白茯苓眼中寒光一闪,毫不犹豫地咬破舌尖,一口蕴含着她本命神源的精血喷在归墟剑上!
“以吾神血,祭归墟!封天绝地,断因果!”
她厉声清喝,将最后所有的神力,连同那口精血中蕴含的生命本源,疯狂注入阵法核心与归墟剑中!
归墟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月白光芒,冲天而起,融入正在成型的绝封大阵!
整个据点的震动达到了顶点!所有魔纹瞬间亮到极致,然后向内坍缩、凝固!
入口处那疯狂的轰击声,外界的一切声响、气息,瞬间被隔绝!
一道混合着月白神光与漆黑魔纹的、厚实无比的光膜,以白茯苓所在的阵法枢纽为中心,瞬息间扩散至整个据点空间每一寸角落,将一切都彻底封死在内!
绝封之阵,成了!
代价是,白茯苓如遭重击,鲜血从口中溢出,眼前一黑,几乎晕厥。她以剑拄地,才勉强没有倒下。体内力量彻底枯竭,经脉空空荡荡,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了。
据点内一片死寂。
外界的声音、能量波动,彻底消失。只有阵法运转时极其低微的嗡鸣,和自己粗重虚弱的喘息。
成功了……暂时。
她不知道外面是什么在攻击,不知道鬼枯手他们是否安全撤离,不知道路无涯何时会醒,醒来后会是何反应……
无尽的疲惫与虚弱如同潮水般涌来,吞噬着她的意识。
她挣扎着,挪到一处相对干净的角落,背靠着冰冷的石壁,缓缓滑坐在地。
归墟剑脱手,当啷一声落在身侧。
视线开始模糊。
在意识陷入彻底黑暗的前一刻,她仿佛看到,那刚刚闭合的、隔绝内外的光膜某处,一丝极其细微的、暗红色的、如同有生命的雾气,正顽强地、一点点地,试图渗入……
是蚀魂魔气……
它……竟然能追踪到这里……甚至试图穿透绝封之阵……
这个念头闪过,便再无余力思考。
黑暗彻底降临。
月白绯红的衣裙染满尘埃与血污,铺散在冰冷的地面上。
清丽苍白的容颜靠在石壁,睫羽垂下,再无动静。
唯有身侧那柄归墟剑,依旧散发着微弱的、执着的月白光芒,在这被彻底封印、与世隔绝的幽暗石厅中,如同最后一盏即将熄灭的孤灯。
而据点之外,那被强行隔绝的疯狂轰击声,似乎也渐渐停歇,仿佛那未知的存在,确认了此地已被彻底封死,暂时放弃了强行突破。
魔域的风,依旧在永无止息地呼啸,掠过这片看似平静、实则已化为一座绝密封墓的荒原山丘。
无人知晓,在这深深的地底,被神魔之力共同封印的石窟中,一位曾叱咤风云的神族战神,正独自沉眠于永恒的寂静与黑暗里。
等待,或许永无归期的苏醒。
或是,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