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天地倾覆、万籁失序的刹那——
叶尘左掌，依旧按在左胸。
掌心之下，石门虚影的震颤，竟渐渐与整条石阶的逆向旋转，达成一种诡异的同步。嗡……嗡……嗡……每一次旋转的“咯吱”声，都对应着石门一次微不可察的开合。门缝中的幽光，随之明灭，如呼吸，如心跳，如……回响本身。
他忽然明白了。
不是他在踏上石阶。
是石阶，在迎向他。
不是他在叩门。
是门，在等他成为门闩。
叶尘闭上眼。
识海中，母亲侧影依旧凝立，断簪微光，与戟尖银灰液滴遥遥呼应。耳后低语犹在：“守门者，先碎己阶。”
碎阶……不是毁阶。
是让阶退让，是让阶低头，是让阶……成为门的一部分。
他右足，缓缓收回。
足底离阶半寸，悬停不动。
然后，左足，也缓缓抬起。
双脚离阶。
整个人，悬于第三级石阶“退让”出的半寸虚空之上。脚下，是裸露的青铜基座，九瞳黯淡，断戟悬垂，银灰液滴如泪将坠。身后，是逆向旋转、发出骨骼错位之声的整条螺旋石阶。前方，是那扇半掩的、锈蚀的、刻着半枚银月的巨大石门，门缝中，幽光如渊，静静等待。
风，又起了。
这一次，风自他足下青铜基座深处涌出，带着铁锈的腥、陈香的苦、还有……一丝淡淡的、属于母亲衣袖的皂角清香。
叶尘缓缓睁开眼。
眸中无悲无喜，唯有一片澄澈银灰，如初生之镜，映照万古。
他左掌，依旧按在左胸。
可这一次，掌心之下，石门虚影不再震颤。
它安静了。
门缝，悄然闭合。
只余一线幽光，如针，如誓，如锚，牢牢钉在耳后“约”字银线尽头。
他右掌，终于抬起。
不是指向石门，不是结印召引，而是——
五指张开，掌心向上，悬于胸前半尺。
姿态，与识海中母亲交付之姿，一模一样。
掌心朝天，不承星辉，不纳灵力，只承……那自青铜基座、自断戟尖端、自九瞳深处、自整条逆旋石阶，奔涌而来的——第一声，真正属于他的，回响。
嗡——！！！
没有声音。
可整个归心渊，所有沉寂的玉阶、所有斑驳的石壁、所有幽暗的角落，所有未曾熄灭的星辉，所有尚未散尽的余韵……都在这一刻，共振！
银灰光潮自叶尘掌心轰然爆发！不向外冲，而是向内坍缩！如百川归海，如万鸟投林，尽数涌入他左胸那扇三寸石门！门扉轰然洞开——这一次，门内不再是流动的银灰回响，而是一片绝对的、纯粹的、吞噬一切光线的……空。
空之中，一点银灰微光，自门内缓缓升起。
那是他指尖最初亮起的那一点微光。
此刻，它脱离指尖，悬浮于石门中央，如一颗新生的星核。
紧接着——
“咔。”
一声轻响。
不是门闩断裂，不是青铜绽裂。
是叶尘脚下，那第三级石阶，彻底“退让”完毕。
阶面完全消失，露出下方更深、更古、更幽暗的基座结构——而那基座之上，九枚倒悬眼瞳，瞳仁深处，银灰涟漪，再次缓缓荡开。
第一道涟漪，映出叶尘悬空的身影。
第二道涟漪，映出母亲侧影。
第三道涟漪，映出断戟残柄。
第四道……第五道……第九道……
九重涟漪，九重映像，层层叠叠，如九重时空，尽数倒悬于叶尘足下。
他悬于虚空，掌心向上，左胸石门洞开，门内空无，唯有一点银灰微光，静静燃烧。
整条螺旋石阶，逆向旋转之势，骤然一滞。
随即，以比之前快十倍的速度，轰然加速！
咯吱——！！！
骨骼错位之声，化作雷霆咆哮！
石阶盘绕，如龙升天！
而叶尘，就站在那龙首之上，悬于万古回响的起点，静待——
第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