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结束,闹剧散场。
镇中心广场上的人群如同退潮的海水,渐渐散去,只留下被踩得乱七八糟的泥地和一地鸡毛。
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一种混杂着惊奇、敬畏与一丝荒诞的复杂表情。
对那头脾气暴躁却又懂得“指定仲裁”的白猿神兽的敬畏。
对那份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书生起草,却由万商钱庄和皇子共同背书的《安乐镇公约》的惊奇。
以及,对那个从头到尾只出面说了几句话,却仿佛能操控一切的懒人武馆,那份深不见底的恐惧。
懒人武馆门口,公孙辩却完全是另一番光景。
他捧着那卷沾满泥土和口水的竹简,像捧着稀世珍宝,一个箭步冲到刚要回屋补觉的顾休面前。
“先生!顾先生!”
他激动得满脸通红,唾沫星子横飞。
“神迹!这是程序正义的神迹啊!
神兽之举,不偏不倚,清场立威,指定仲裁!
这……这简直暗合了《天道法理衡平论》中关于‘绝对中立强制力’的终极构想!”
顾休睡眼惺忪地看着这个陷入狂热的法痴,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我已连夜将此判例整理归档,并以此为基础,草拟了《安乐镇临时法庭审判规程》一十七条,以及《神兽仲裁前置申请与回避原则》草案!”
公孙辩说着,唰地一下展开一卷不知从哪扯来的、写满了蝇头小字的白布,几乎要糊到顾休的脸上。
顾休的目光在那堆“证据链完整性”、“交叉质询权”、“自由心证之边界”等完全听不懂的词汇上扫过,眼皮愈发沉重。
他摆了摆手,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一句话:
“你看着办就好。”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发自肺腑的请求:
“别吵我睡觉。”
说完,顾休像是躲避瘟神一样,转身就溜回了武馆,留下公孙辩一人在风中,抱着他的“法典”激动得浑身颤抖,仿佛看到了一座法理之城正在冉冉升起。
与此同时,长街的另一头,一场看似偶然的邂逅正在上演。
苏清蝉刚刚登上她那辆低调而奢华的马车,准备返回万商钱庄。
不远处,七皇子赵寂的座驾“恰好”发出“咯噔”一声,一个车轮精准地陷入了刚才被白猿“清场”时留下的一处坑洼里,动弹不得。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
赵寂故作惊慌地掀开车帘,苍白俊美的脸上满是“无助”,他对着苏清蝉的方向高声喊道。
“苏掌柜,苏掌柜!可否借一步说话?此地龙蛇混杂,本王这几个护卫……怕是应付不来啊!”
苏清蝉看着他那浮夸的演技,嘴角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
她不动声色地走下马车,款款走向那辆陷入困境的华贵座驾。
“殿下有何吩咐?”
“唉,可否请苏掌柜上车一叙?外面人多眼杂,本王……有些怕。”
赵寂挤出一个可怜兮兮的笑容。
苏清蝉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是滴水不漏的温婉。
她优雅地提裙,登上了赵寂的马车。
车内熏香袅袅,软垫锦褥,奢华到了骨子里。赵寂一改方才的纨绔之色,懒洋洋地靠在软垫上,轻轻摇着玉骨折扇,一双桃花眼半眯着,哪里还有半分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