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信与粮道策(1 / 2)

吉安前线的战事陷入了令人焦躁的僵持。翼王石达开用兵果真如传闻般飘忽不定,湘军主力数次组织围剿皆扑空,反被太平军多支偏师频频袭扰粮道与后方。军中士气日渐低落,与月前誓师出征时的昂扬形成鲜明对比。在这片沉闷压抑的氛围中,靖安哨前番“以寡击众”的捷报,便显得格外刺眼,既是一剂强心针,也成了一根惹眼的标靶。

张把总借着这阵东风,在同僚面前着实扬眉吐气了几日,连带着对陈远也愈发倚重,甚至将巡查部分关键粮道防务的差事也交给了他。这虽是个容易得罪人、且责任重大的苦差,却也是实打实的权责,让王五等人得以名正言顺地扩大活动范围,侦察周边情势。

然而,风光的背后,是愈发微妙的处境。其他营哨的孤立和暗中排挤已不加掩饰,运送补给时偶有拖延刁难,闲言碎语也时有耳闻。就连张把总,在几次酒酣耳热之际,暗示希望陈远将“弄钱的门路”与他更“深入”共享未果后,那份热切也明显降温,言语间偶尔会带上些“年轻人要懂得知恩图报”、“莫要恃才傲物”的敲打。

陈远对此心知肚明,却不动声色。他深知自己根基浅薄,这骤得的功劳如同孩童抱金过市,此刻更需谨言慎行。他将粮道巡查的事务安排得井井有条,甚至主动分担了部分最枯燥的警戒任务,姿态放得极低。

就在这内外交困的紧绷时刻,一天深夜,王五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进了陈远帐中,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振奋。

“大人,长沙有信了。”

他从贴身衣物内取出一封没有任何署名的信函,火漆封口完好。陈远精神一振,接过信,挥手让王五守在帐外,自己则就着案头那盏昏黄摇曳的油灯,小心翼翼地拆开。

信纸上,是杨芷幽那清秀却隐含风骨的笔迹。内容看似寻常的家常问候,谈论着长沙的米价、天气,以及寻铺面、打理生意的琐事,但陈远一眼便看出其中精心设计的隐语:

“长沙诸事渐顺。舅家表亲已联络上,颇念旧情,允诺代为打理生意。铺面寻得两处,一在城西,临街热闹,然租金昂贵,且邻里关系复杂;一在城南,稍显僻静,但后院宽敞,可囤货物,进退皆宜。妾身思虑再三,以为城南更为妥当,已着手盘下,不日即可开张。另,听闻江口木材近来价廉,然水路不畅,运输艰难,恐非良机,望君慎思,勿要贪图小利。”

陈远的目光在字里行间缓缓移动,心绪随之起伏。

“城西”代表湘军核心势力范围,虽热闹但耳目众多,风险极高;“城南”相对边缘,便于隐蔽行事。杨芷幽选择了城南,意味着她已成功在长沙立足,并开始以商号作为掩护,建立稳固的据点。这第一步,走得稳健。

最关键的是“舅家表亲已联络上,颇念旧情”——这表明她父亲杨秀清留下的、那张潜在的情报网络,已经被她成功接触,并且对方念及旧主之情,愿意提供帮助!这张网若能真正激活,其价值远超万两白银。

而最后关于“江口木材”的提醒,则是对刘守备的明确警告。意思是刘守备那边肯定贼心不死,有所异动,但因为某些原因(“水路不畅”,可能指其行动受阻或时机未到)暂时还威胁不到他们,但需要保持高度警惕,不可因小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