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风起于萍末(1 / 2)

天津大沽口外,“海凫”舰静静地停泊在清晨的薄雾中。这艘由福州船政局与西山制造局合作建造、装备了“惊蛰”衍生速射炮的舰船,虽不算巨舰,但线条流畅,钢骨铮然,已是此时中国海疆上一抹不容忽视的新锐之色。

陈远与胡雪岩立于舰桥,海风带着咸腥气扑面而来,吹动了他们的衣袍。

“胡先生,你看这船如何?”陈远望着远处海天一色的地方,声音平静。

胡雪岩抚须,眼中精光闪烁:“钢甲为躯,新炮为牙,虽比不得西洋那些数千吨的巨舰,但在近海,已是一等一的利器。额驸苦心,可见一斑。”他话锋一转,声音压低,“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天津卫这几日,关于‘通商银行’资金流向的闲话,又多了几分。”

陈远神色不变:“哦?都是些什么说法?”

“无非是说,银行吸储民资,却暗输海外,资敌养寇,有损国本。”胡雪岩淡淡道,“话虽空泛,但传得多了,难免惑乱人心,影响债信。背后……怕是有人推波助澜。”

陈远知道,这“有人”指的是谁。李鸿章的反击,从舆论开始了。他轻轻拍了拍冰凉的铁质栏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们的账目经得起查。不过,南洋那边的生意,确实要更谨慎些。后续的款项,走‘兴华矿业公司’的勘探投资名义,分开,化小,多走几道手续。”

“胡某明白。”胡雪岩点头,随即又提一事,“还有一事,左帅西征,耗费如流水,虽有益于国,但朝廷拨款终究有限。西北拓垦债券虽好,终究是借未来的钱。我在想,能否以‘开发西北矿藏、修筑道路’为名,吸引东南乃至南洋的华商巨贾,组建一个‘西北实业拓殖公司’,以商养路,以路促商,将来矿产所得,按股分红。如此,既可缓解朝廷财匮,又能将更多利益与我们捆绑。”

陈远眼中露出赞许之色,胡雪岩不愧是商业奇才,此举既能解西征后勤的长期压力,又能构建一个更庞大的利益共同体。“此议甚好!你可先拟个详细的章程,尤其是与地方、与朝廷的利权划分,要清晰稳妥。此事若成,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两人正商议间,一名亲卫匆匆登上舰桥,在陈远耳边低语几句。陈远目光微凝,对胡雪岩道:“胡先生,我有些急事需处理,后续细节,我们改日再详谈。”

回到陆地,陈远在临时下榻处看到了左宗棠发来的最新密信,神情立刻变得严峻。

信中说,西征军前锋连战连捷,兵锋直指南疆核心。但与此同时,伊犁俄军的动向突然变得诡异起来。他们不仅加强了边境巡逻,频频与清军哨卡发生摩擦,更有情报显示,俄军正在向伊犁增派兵力,其中似乎有来自欧洲的新式炮兵。

左宗棠判断,俄国人见清军在南疆势如破竹,恐我彻底平定新疆后,再无转圜余地,有意在伊犁问题上强硬到底,甚至不惜制造一场局部冲突,以打乱西征步伐,迫使清廷在谈判桌上让步。

“俄人贪婪,见利忘义。今我兵威正盛,彼或狗急跳墙。弟在朝中,需早做绸缪,一则请朝廷严正交涉,二则……新式炮械,尤其是能压制俄军可能之新炮者,可否再加速筹措一批,运赴北线备用?万事皆备,方可言战,亦可言和。”左宗棠在信末如是写道。

陈远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历史在这里出现了偏差,因为他的介入,西征进程远超俄国人预料,反而可能刺激对方采取更冒险的行动。他必须立刻应对。

京城,醇亲王府。

一位师爷模样的人,正向醇亲王奕譞低声禀报:“王爷,查了数月,陈额驸与南洋的关联,明面上看,确是通过胡雪岩做些橡胶、锡矿生意,账目也大体清楚。但有一点颇为奇怪……”

“讲。”奕譞闭目养神。

“南洋那边有几处产业,背后的东家十分隐秘,似乎与早年……太平贼逆有些牵连。当然,这只是一部分,最终流向似乎与这些产业有所重叠。另外,他派去南洋的那个李铁柱,出身有些模糊,早年好像在江南一带活动过,后来才跟了陈远。”

奕譞猛地睁开眼:“太平贼逆?此事非同小可!可有确凿证据?”

“暂无实证,仅是线索扑朔。李鸿章李中堂那边,似乎也在暗中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