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之用度,当分缓急轻重!各地灾情,着户部,工部即刻行文各地方官,开当地义仓,常平仓赈济,若有不敷,可令当地士绅捐输,或由户部协调临近省份调拨粮米。朕,准了。”
这话等于没说,义仓常平仓早就被贪官污吏掏空了。
士绅捐输?那更是与虎谋皮!
协调调拨?户部要是能协调动,还用在这里哭穷?
不等官员们反驳,朱由检继续道:
“皇陵修缮,事关国体,确需重视。着工部即刻选派得力干员,实地勘测,做出详细预算与章程,报朕御览之后,再议拨款之事。”
——一个再议,遥遥无期。
“至于百官俸禄……”
朱由检的目光扫过台下那些穿着旧袍子的官员,淡淡道,
“朕深知诸位爱卿清苦。然国用维艰,朕与诸卿当共体时艰。俸禄之事,待国库稍裕,自会补发。”
一番话,滴水不漏,看似什么都答应了,实则什么都没给。
所有的要钱请求,都被他用“程序”,“章程”,“共体时艰”等官样文章轻轻挡了回去。
众官员顿时傻眼了。
他们没想到皇帝如此滑不溜手!这和他们预想的完全不同!
按照惯例,皇帝要么迫于压力乖乖给钱,要么龙颜大怒斥责臣工,无论哪种,他们都有后续手段应对。
但这种看似采纳实则推诿的太极拳,让他们憋了一肚子的道理和悲情,全都打在了空处!
魏藻德眉头微皱,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他出列躬身道:
“陛下圣明,虑事周详。然…诸事皆可缓,唯有一事,刻不容缓。”
“九边军饷,已拖欠数月之久,各镇总兵催饷文书如雪片般飞至兵部。”
“辽东吴三桂处,情势尤为紧急,关宁锦防线数十万将士,衣食无着,械甲不修,恐生哗变!若辽镇有失,则京师震动,社稷危矣!”
“此乃燃眉之急,万不可再以章程拖延!恳请陛下,为江山社稷计,即刻拨发内帑银,先行解辽饷之困!”
这一招极其狠辣!直接将问题提升到了“社稷危亡”的高度,而且瞄准了皇帝无法轻易拒绝的目标,边军军饷!
尤其是辽东军饷,谁都知道那是无底洞,但谁也不敢公开说不用给。
否则,一旦辽东出事,这责任谁也担不起!
所有目光再次聚焦皇帝。
看你这次还怎么推诿!
魏藻德等人算准了,他刚刚抄家得了巨款,若连边饷都不肯出,必然寒了将士之心,也会授人以吝啬误国的口实。
朱由检沉默了片刻。
他知道,这才是今天这场讨债大会的真正核心。
其他都是幌子,唯有边饷,是他无法完全回避的。
无论如何,黄台吉都是现在最大的敌人,所以,辽东军饷,决不能省。
哪怕百官不提,他也要提出来,既然百官提出来了,那正好。
终于,他缓缓开口,声音沉重了许多:“魏阁老所奏,确是实情。边镇将士,浴血戍边,朝廷岂可令其枵腹御敌?朕,准了。”
台下顿时响起一阵不易察觉的松气声和贪婪的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