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的试图装疯卖傻,或者咬紧牙关硬撑,但在诏狱里经验丰富的行刑手面前,这些把戏显得可笑而徒劳。
他们总有办法撬开最硬的嘴。
诏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高效运转的榨油机。
而这些昔日高高在上的官僚勋贵,就是被扔进机器里的油料。
他们的尊严,骄傲,秘密和财富,被冰冷的刑具和更冰冷的程序,一点点地挤压,榨取出来。
化为一行行冰冷的数字和供词,记录在案,然后被迅速送往皇宫,同时,对应的财物被起出,运往内承运库。
骆养性从一开始的心惊胆战,到后来的逐渐麻木,甚至到最后,心中竟也生出一丝扭曲的快意。
他看着这些平日在朝堂上道貌岸然,指责他这个武夫粗鄙,动不动就以死相逼的官员们。
在绝对的力量和痛苦面前,露出如此不堪入目的丑态,一种莫名的宣泄感油然而生。
但他心底的寒意却越来越重。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此刻的所为,已经彻底断绝了所有后路。
同时,他也更加警惕王之心和卢光祖。
东厂和西厂在这场大拷饷中展现出的残酷手段,让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不知过了多久,刑房里的惨叫声渐渐稀疏下来。
不是审完了,而是很多犯人已经经不住酷刑,昏死过去,或者嗓子已经完全嘶哑,发不出声音。
王之心似乎也有些疲惫了,他揉了揉眉心,看着书记官面前那厚厚一摞供词和清单,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正的笑意。
“骆大人,瞧瞧,”他指着那些成果,
“这才是真正的追赃助饷啊。比咱们那位闯王拷掠助饷可文明多了,至少还没弄死几个,对吧?”
骆养性勉强笑了笑,没有接话。
文明?这地狱般的场景,何来文明可言?
王之心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骨骼发出轻微的响声:
“行了,今儿就先到这。让兄弟们换班,给这些老爷们上点金疮药,别真死了,皇爷还要问话呢。咱们也该进宫,给皇爷报喜去了。”
他看了一眼窗外,天色竟然又有些暗了。
他们已经在这不见天日的诏狱里,待了整整一天一夜。
骆养性深吸了一口那令人作呕的空气,点了点头。
乾清宫内,回报的频率更快了。
又两个时辰过去。
坊图上的名字几乎都被朱笔划过。
一名书记官颤抖着双手,将初步汇总的账册呈上。
王承恩接过,看了一眼,手也忍不住抖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才念道:
“陛下,初步清点,目前已抄没现银三千两百余万两,黄金约二十万两,其余珠宝古玩,田契房契,商铺票据……尚未计值……”
殿内一片死寂。
只有粗重的呼吸声。
这个数字,已经超过了之前预估的两千万两,而这还只是现银和黄金!
朱由检缓缓坐回龙椅,身体里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却又被一种极致的愤怒和悲凉填满。
他笑了,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苍凉,在这空旷的大殿里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哈哈哈哈!好一个清风两袖,好一个读书种子,好一个与士大夫治天下!”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猛地一拍御案,
“天下就是被这些蠹虫啃空的!”
“陛下息怒,”所有人慌忙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