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使怀揣密信,趁着夜色策马奔出各门,前往江北,河南,湖广。
秦淮河上的歌声似乎更加婉转缠绵,掩盖了兵甲偶尔碰撞的铿锵;画舫里的酒香似乎更加醇厚醉人,压下了密室中低语的杀伐之气。
钱谦益站在自家书房的窗前,望着窗外朦胧的月色。
一张巨大的网正在南京,乃至整个江南撒开。
他仿佛已经看到福王世子朱由崧那肥胖而怯懦的身影坐在龙椅上,而自己,将成为再造社稷的首功之臣,青史留名。
至于北边那个手段酷烈,行事疯狂的皇帝朱由检……
钱谦益嘴角勾起一丝嘲讽。
纵然你有三千火铳,数万乞活军,但这天下,终究是士大夫的天下,是钱粮堆砌的天下。
江南已动,大势将成。
“陛下啊陛下,”他低声自语,仿佛在与远方的对手对话,
“你终究还是太年轻,太急了。这盘棋,你要输定了。”
他转身,铺开一张宣纸,提笔蘸墨,开始亲自润色那篇即将震动天下的《讨北廷檄》。
文采斐然的字句里,充满了对“暴君”的控诉,对“道统”的维护,以及“拯民于水火”的慷慨激昂。
至于檄文背后真正的目的。
维护他们这个阶层特权与地位,则被完美地隐藏在了华美的辞藻与冠冕堂皇的大义之下。
南京的夜空,星光黯淡,乌云正在悄然汇聚,预示着一场即将席卷南中国的巨大风暴。
准备工作,已接近完成了。
南京的决策化作了无数缜密的行动。
其中,争取江北军头与控制漕运,是关乎成败的重中之重。
派往江北四镇的使者,皆是从钱谦益,马士英等人麾下精选出的心腹谋士。
个个口若悬河,且携带了令人咋舌的厚礼。
仅是初步的“程仪”,便是整箱的金锭,明珠和古玩。
刘良佐营中,气氛热烈。
这位号称“花马刘”的将军,看着堂下使者打开的一箱箱黄白之物,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他麾下兵马号称数万,实则吃空饷严重,军纪涣散,久驻淮北,早已对江南的富庶垂涎三尺。
“哈哈,钱牧斋,马瑶草二位老先生太客气了!”
刘良佐摸着络腮胡,声如洪钟,
“北京那位皇帝爷,做的事咱老粗也听说了,忒不地道!杀官抄家,跟流寇有何区别?还要让那些胥吏爬到头上去?简直乱了纲常!”
使者趁机进言:
“将军明鉴!北廷倒行逆施,天人共愤。南京众正盈朝,欲拥立福藩嗣主,正位南京,以安天下。”
“届时将军便是从龙首功之臣,封侯拜爵,镇守一方,岂不远胜于此地蹉跎?”
刘良佐大手一拍案几:
“说得对!俺老刘是个粗人,就认一个理,谁给咱粮饷,咱就给谁卖命!南京既然有诚意,俺没二话!”
“回去告诉钱公,马公,俺刘良佐唯南京马首是瞻!需俺出兵时,一道檄文即可!”
而与刘良佐的爽快相比,远在武昌的左良玉,则显得深沉的多。
左军实力最为雄厚,虽屡遭李自成打击,但仍号称二十万,是长江中游举足轻重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