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无数火把骤然亮起,映照出如同潮水般涌来的黑色身影——李自成军的攻城部队,动了!
“放箭!快放箭!”
城头上,孔府负责指挥的族老和护院头目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声音因恐惧而变形。
稀稀拉拉的箭矢从城头落下,大部分软绵无力,甚至不少射偏了方向,落入黑暗中。
那些被强征来的佃户,许多人连弓都拉不开,只是机械地执行着命令,眼神里充满了对下方和身后的双重恐惧。
攻城部队顶着这并不密集的箭雨,迅速靠近城墙。
冲在最前面的,是扛着简陋云梯的流民武装,他们发出野兽般的嚎叫,眼中闪烁着对财富和食物的贪婪。
紧随其后的,则是李自成麾下那些经历过战火的老营骨干,他们沉默而高效,如同冰冷的杀人机器。
“礌石!滚木!快扔下去!”城头指挥官还在咆哮。
几块石头和木头被手忙脚乱地推下去,砸倒了几名倒霉的流民,但这根本无法阻挡汹涌的人潮。
云梯很快搭上了城墙,悍勇的“闯军”士兵口衔利刃,开始奋力攀爬。
真正的血腥接触开始了!城头瞬间变成了修罗场。
刀剑碰撞声,惨叫声,怒吼声,垂死者的哀嚎声交织在一起,打破了圣城千年的宁静。
孔毓真所在的垛口成为了争夺的焦点。
他咬着牙,奋力将手中的石块砸向一个刚刚冒头的敌军头颅,鲜血和脑浆溅了他一身。
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但求生的本能和守卫家园的信念支撑着他,继续战斗。
他看到旁边一个孔氏旁支子弟,刚举起刀,就被一名凶悍的“闯军”一刀捅穿,惨叫着跌下城墙。
孔毓恪则完全吓傻了,他所在的地段压力稍小,
但他依旧瘫坐在城墙后面,双手抱头,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嘴里语无伦次地念叨着:
“别杀我……别杀我……我给你们钱……很多钱……”
就在城头守军陷入苦战,士气濒临崩溃之际,一个洪亮的声音,借助简易的喇叭,在攻城部队的后方响起,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战场,甚至压过了厮杀声:
“城上的乡亲们听着!俺是闯王李自成!”
这个名字仿佛带有魔力,让城头的厮杀都为之一滞。
“俺知道,你们大多是被孔家老财逼得活不下去的穷苦人!是被他们抓来当炮灰的佃户!俺李自成来了!还是那句话——‘闯王来了不纳粮’!”
“投降免死!打开城门,迎俺老闯进城,只杀孔姓恶徒,不伤穷苦百姓!”
“掉转枪头,杀了孔家那些欺压你们的狗腿子!你们就能活!还能分孔家的田,分孔家的粮!”
这几句话,如同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城头那些佃户炮灰的心上!
“闯王来了不纳粮……”
王狗儿喃喃地重复着这句早已传遍北方的口号,
看着身边不断倒下的,和自己一样衣衫褴褛的同袍,
再想起家中卧病的母亲和饿得皮包骨头的妹妹,想起孔府管事逼租时的凶狠嘴脸,
想起孔毓财要抢他妹妹时的无耻……
一股压抑了太久的怒火和求生的渴望,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爆发!
“狗日的孔家!老子不替你们卖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