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五!
张献忠的心沉了下去。
若是平时,他麾下这五千百战余生的老营精锐,根本不把一万五千装备普通的官军放在眼里。
但此刻,他们是溃败之师,人困马乏,士气低落,后面还有追兵!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已是绝境!
雒水西岸,黄义明站在临时垒起的土台上,
用千里镜仔细观察着对岸那支突然出现的,狼狈不堪却依旧带着一股凶悍之气的军队。
他的心怦怦直跳,既有初次独立指挥如此规模战役的紧张,也有终于逮住大鱼的兴奋。
他今年刚满二十二岁,是黄得功早年收养的孤儿,
自幼在军中长大,得其亲身教导,勇武有余,但独立指挥军队作战的经验几乎为零。
他最大的优势,是忠诚!
他麾下这一万五千人,正如张献忠斥候所察,并非黄得功的核心精锐。
其中五千是乞活军分出来的二线部队,等同于辅兵。
另外一万人,则是近半年来在湖广招募,操练的新兵。
虽然装备了统一的号衣和制式武器,也进行了严格的队列和基础战术训练,
但真正见过血,打过硬仗的,百不足一。
“少将军,看旗号,当是张献忠本部无疑!没想到他们溃败得如此之快,竟被我们撞上了!”副将语气中带着激动和无畏。
黄义明放下千里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义父将如此重任交给他,他绝不能搞砸了。
“传令下去!依托雒水,加固防御工事!所有弓弩手上前,封锁河面与滩头!长枪兵结阵于后,防止敌军强渡!骑兵队两翼游弋,伺机而动!”
他下达了一连串符合兵书操典的命令。
新军士兵们紧张地执行着命令。
看着对岸那些虽然狼狈却煞气腾腾的西军老营兵,许多新兵脸色发白,握兵器的手心满是汗水。
他们听说过八大王的凶名,知道那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怕什么!”黄义明策马在阵前来回奔驰,声音洪亮,试图激励士气,
“对面不过是群丧家之犬!他们刚吃了败仗,丢盔弃甲,已是强弩之末!我等以逸待劳,据险而守,身后还有黄大将军的主力正在赶来!”
“今日,正是我等建功立业,报效朝廷,扬名立万之时!打赢这一仗,尔等便是真正的精锐,朝廷必有重赏!”
话语起到了一些作用,士兵们稍稍安定,但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氛并未消散。
黄义明自己也清楚,这是一块极其难啃的骨头,
哪怕是一头受伤的老虎,其临死反扑也足以致命。
他唯一的优势,就是地利和以逸待劳。
对岸,张献忠看着西岸严阵以待的官军,眼中最后一丝侥幸也熄灭了。
退路已绝,追兵在后,除了拼死一搏,杀出一条血路,别无他途!
“兄弟们!”张献忠猛地拔出腰刀,指向对岸,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
“你们都看到了!前面有官军拦路,后面有黄得功和李定国那两个狗贼追兵!咱们没有退路了!”
“想活命的,就跟老子杀过去!杀光对面那些娃娃兵,夺下渡口,才有生路!老子带你们杀回成都,吃香的喝辣的!”
他深知此刻任何复杂战术都是徒劳,唯有最原始,最凶悍的冲锋,才有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