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并非所有新兵都沉浸在恐惧中。
一个识得几个字,原本在城里做伙计的年轻人,压低声音对身旁几人道:
“都别自己吓自己!陛下不是说了吗?咱们人多,家伙好!”
“你们看那些炮,多威风!还有那些火铳,砰砰响,建奴也是肉长的,不怕!”
“对啊,”另一个身材魁梧,因为饭量大胆子也稍大的汉子瓮声瓮气道,
“怕个球!当兵吃粮,天经地义!陛下给咱们吃饱穿暖,发饷银,不就是让咱们打仗的吗?”
“老子这条命,算是卖给陛下了!说不定……说不定砍个鞑子,也能拿赏钱,到时候……”
赏钱?这个词让一些新兵的眼睛里恢复了一点神采。
五十两银子,对他们而言,同样是一笔无法想象的巨款,足以让家人过上完全不同的生活。
“再说了,”那识字的伙计继续鼓劲,
“李将军是咱们的统帅,听说他在四川把那张献忠都打垮了,跟着这样的将军,未必就会死!”
求生的本能,对赏银的渴望,对统帅能力的微弱信任,以及一种被卷入洪流,身不由己的麻木,在这些新兵心中交织。
他们惶恐,他们迷茫。
但他们也清楚,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退路。
皇帝的意志,军队的纪律,以及身后那些督战的老兵,驱赶着他们走向未知的战场。
他们只能紧紧抓住手中那点可怜的依靠。
或许是身旁同样颤抖的同伴,或许是怀里那硬邦邦的干粮,或许是内心深处那一点点不甘于就此默默死去的微光。
篝火噼啪,映照着无数张年轻而惶恐,或是沧桑而麻木的脸。
夜色深沉,前路未卜。
出征前夜,营地点起了无数篝火。
士兵们检查着各自的装备,擦拭着刀枪火铳,气氛肃穆而紧张。
李定国巡视各营,看着那些在火光映照下或年轻或沧桑的面孔,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他知道,此行一去,这七万人中,不知有多少将永远留在关外那片黑土地上。
但这就是战争的残酷,也是新生的代价。
皇帝将信任和资源给了他,他将用这场血与火的历练,回报这份信任,
也为这个摇摇欲坠的帝国,淬炼出一支真正的脊梁。
大明的战争机器在巨额财富的润滑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轰鸣着运转。
从京仓,工部库房到城外的军营,车队络绎不绝,旌旗招展,一派热火朝天的出征景象。
然而,在这看似井然有序的表象之下,
依附在大明肌体上的蛆虫,并未因不久前那场大清洗的血腥而彻底灭绝。
它们只是变得更加隐蔽,更加狡猾。
户部山东清吏司主事,王德安。
一个年近五十,面容白净,看似谨小慎微的官员。
他此刻正坐在自家书房里,对着昏黄的灯烛,手指微微颤抖地拨弄着一把精致的紫砂算盘。
他的对面,坐着工部虞衡清吏司员外郎赵永康,以及漕运总督衙门派驻京城协调粮运的管粮同知钱友亮。
书房门窗紧闭,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茶香,却驱不散那份压抑的紧张。
“王兄,数目……数目是否太大了些?”
赵永康抹了把额头的虚汗,压低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