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光禄寺按‘祖制’办出来的御宴?莫非我大明列祖列宗,平日享用的就是此等膳食?”
“陛下!”赵德才猛地抬起头,脸上尽是委屈与惶恐,
“非是臣等不尽心,实是光禄寺确有难处啊!”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分辩:
“其一,便是祖制规制所限。光禄司采买物料,烹制肴馔,皆有定例,何时采买,何种规格,选用何料,烹制几时,皆有明文,臣等不敢擅越半步。”
“譬如这肉食,需由指定皇庄供应,有时路途遥远,送至京师难免……难免失其鲜味。”
“其二,便是流程繁琐。一宴之成,需经采办,验收,储藏,宰杀,清洗,烹制,传膳等数十道工序,人手虽众,然各司其职,环环相扣,一处迟滞,便处处受影响。”
“加之宫中用度浩繁,光禄寺库银时常捉襟见肘,这采买上……有时也难免力有未逮啊陛下!”
他一番话说得又快又急,看似有理有据,将责任推给了僵化的制度和紧张的预算。
朱由检静静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直到赵德才说完,他才冷笑一声。
那笑声冰寒刺骨,让赵德才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好!祖制是吧!流程是吧!库银捉襟见肘是吧!”
朱由检每说一个词,语气便重一分,
“照赵卿家所言,光禄寺上下皆是恪尽职守,廉洁奉公之辈,这饭菜难吃,全是祖宗规矩和银子少的过错,与尔等毫无干系?”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盯着赵德才:
“那你告诉朕,朕平日膳饮,由尚膳监御膳房承办,为何虽不算珍馐,却也清爽可口?”
“莫非御膳房就不遵祖制,不按流程,库银就独独宽裕他们?”
“还是说……你光禄寺觉得,这大过年的,朕与百官齐聚,便可随意糊弄,反正无人敢在宴席上指责御膳不佳?”
赵德才被问得哑口无言,冷汗涔涔而下,浸湿了官袍的后襟。
他张了张嘴,还想辩解:
“陛下,御膳房与光禄司职责不同,采买渠道亦有差异……”
“差异?”朱由检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差异就是你们中饱私囊,贪墨成风!把朕的银子,把国库的银子,当成了你们兜里的铜板!”
“以为朕久居深宫,不知外事,更不知这宫内蠹虫啃食之烈吗?!”
这一声怒喝,如同惊雷炸响在暖阁之中。
赵德才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叩头,额角瞬间红肿起来:
“陛下冤枉!臣冤枉啊!臣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贪墨之行,此心天地可鉴!”
“定是……定是
“失察?”朱由检站起身,踱步到赵德才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瑟瑟发抖的身体,
“好,就算你失察。那朕就帮你查个明白!看看是你这个光禄寺卿无能庸碌,还是你本身就身在其中,是那最大的蠹虫!”
他不再看瘫软在地的赵德才,转向王承恩,语气斩钉截铁:
“王大伴,传李若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