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黑七的眼神瞬间变了,贪婪和凶残取代了之前的权衡。他猛地举起驳壳枪,厉声吼道:“妈的!差点被你们糊弄过去!把那老头交出来!不然老子把你们全突突了,一样领赏!”
隘口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王雷心中暗叫不好,最坏的情况出现了!土匪认出了胡老扁,而且动了拿他去领赏的念头!
“刘当家的!江湖规矩,拿钱办事!我们给了买路钱,何必再结死仇?”王雷一边周旋,一边暗暗打手势让战士们准备战斗。
“规矩?老子就是规矩!”刘黑七狞笑,“五百大洋的规矩!弟兄们,准备动手!抓活的,特别是那老头!”
土匪们哗啦啦举起武器,眼看一场血战不可避免!隘口狭窄,一旦开火,根本没有回旋余地,必然是惨烈的消耗战!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胡老扁,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红牡丹连忙帮他拍背,却见他趁弯腰的瞬间,以极快的手法,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纸包,手指一弹,将里面少许淡黄色的粉末,弹向了面前燃烧的小火堆!
嗤——!
一股极其辛辣、刺鼻、带着奇异腥气的浓烟,猛地从火堆中爆起,顺风朝着隘口外刘黑七等人的方向飘去!
“咳咳!什么鬼东西!”
“眼睛!我眼睛疼!”
前排几个土匪猝不及防,被这突如其来的辛辣烟雾呛得涕泪横流,连连后退,阵型顿时有些混乱。这烟虽不致命,但刺激性强,足以让人短时间内丧失战斗力。
“是毒烟!这老家伙会使毒!”土匪中有人惊恐大叫。
刘黑七也被呛得连连咳嗽,独眼流泪,又惊又怒。他没想到这看似奄奄一息的老头,还有这一手!
胡老扁趁乱,用尽力气高声道:“刘黑七!你为虎作伥,拿同胞换鬼子赏钱,天地不容!今日你纵使得手,鬼子赏你的,除了几块大洋,还有背后冷枪和鸟尽弓藏!我辈医者,救人无数,今日你若执迷不悟,我便拼着最后一口气,将这身调配的诸般毒物,尽散于此!大家同归于尽,看你拿什么去领赏!”
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决绝。配合着那尚未散尽的辛辣烟雾和胡老扁苍白如纸、却眼神灼灼的面容,竟有一股震慑人心的力量。
刘黑七捂着口鼻,独眼中凶光闪烁,惊疑不定。他本就是悍匪,但也惜命,更怕这老家伙真有什么同归于尽的可怕手段。五百大洋虽好,也得有命花。而且这老头说得对,鬼子反复无常,事后灭口是常事……
就在他犹豫的刹那,王雷抓住机会,厉声喝道:“刘黑七!鬼子毒害乡亲,用毒气毒药杀人,天怒人怨!胡神医是破解鬼子毒计、救人性命的活菩萨!你今日若敢动他,便是与这湘西所有被鬼子毒害的百姓为敌!与所有抗日队伍为敌!你黑风洞还能在这片山里立足吗?!”
这话击中了刘黑七另一重顾虑。他虽是土匪,但也知道鬼子不是好东西,更知道在这片大山里,失了民心,就离覆灭不远了。为了一点悬赏,得罪所有势力,值得吗?
“大哥……这……”旁边的小头目也迟疑了。
刘黑七脸色变幻,看了看被烟雾搞得狼狈不堪的手下,又看了看隘口内严阵以待、机枪冷对的游击队,再想想胡老扁那番话和王雷的警告,心中那股贪念终究被对未知毒物的恐惧、对后果的权衡以及对鬼子本能的提防压了下去。
“他娘的!”刘黑七狠狠啐了一口,收起枪,对王雷吼道,“今天算你们走运!老子卖你个面子,也敬这老头是条不怕死的汉子!东西放下,你们……滚吧!别再让老子碰上!”
这是服软了,也是找台阶下。
王雷心中一块石头落地,示意柱子将布包放到隘口中间。然后队伍迅速整理,抬起胡老扁和地鼠的担架,保持着警戒队形,缓缓通过隘口,向西而行。经过刘黑七等人身边时,双方都紧绷着神经,眼神交错,火药味依旧浓重,但终究没有再次爆发冲突。
直到走出很远,彻底脱离了土匪的视线,众人才稍微松了口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胡先生,您刚才那烟……”柱子心有余悸地问。
胡老扁虚弱地笑了笑:“不过是些干辣椒粉、芥末籽粉和一点雄黄混合,遇火生烟,刺激而已。唬人的……真要有能同归于尽的毒药,我岂会带在身上害自己人?”
原来如此!众人又是佩服又是后怕。胡老扁在绝境中,利用有限的材料和对人心的把握,硬是吓退了一群悍匪!
“不过,刘黑七认出了胡先生,这条路怕是不太平了。”王雷忧心道,“他可能会去给鬼子报信,或者有其他土匪得到消息。”
“加快速度,尽快进入苗区。”胡老扁望向西边苍茫的群山,“到了那里,语言风俗迥异,山势更复杂,鬼子和土匪的眼线就没那么容易渗入了。”
队伍再次沉默前行,只是脚步更加匆忙。湘西的险途,刚刚开始。自然的艰险,人心的叵测,如同这山中变幻莫测的云雾,始终笼罩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