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个月的时间,在日复一日的实验、创作、观察、思考中,如白驹过隙,悄然而逝。
当案头日历翻过新的一页,沈屿清点了一下这阶段的成果:利用龙台带来的颜料画了四幅“青瓷风”油画,利用景德青花料新创了四幅“青花意”作品,共计八幅画作。
这些作品,风格各异,材质独特,记录了他这段时间在景德市的艺术探索与心境变化。
看着这八幅画,沈屿心中平静。它们是他这段“景德时光”的物证,是其艺术思考的结晶。
然而,如同在龙台市一样,他并不打算将这些作品私藏。它们还有更重要的“使命”——继续执行他那个“主动入局、以量破局”的策略。
他再次联系了嘉德拍卖行的负责人。没有寒暄,直接通过加密通道发送了八幅画的高清图片和简要说明(重点标注了所使用的特殊陶瓷材料,如“龙台青瓷釉料”、“景德元明青花料”等),并附上了明确的委托要求:
“新作八幅,题材材质各异。委托贵行拍卖。要求:一、拍卖地点仍在欧罗巴,但不必是塞纳市、泰晤市等中心城市,可选择阿姆市、柏庭市、巴塞市等艺术氛围浓厚但相对低调之地;二、不必做专场,可并入其他当代艺术拍卖会;三、底价依旧可从低设定;四、拍卖所得,扣除佣金后,按老规矩处理。后续或有类似作品,将持续提供。”
他的意图清晰无比:持续向欧罗巴市场投放带有鲜明“东方陶瓷材质”标签的作品,但降低拍卖的规格和宣传热度,使其从“轰动事件”逐渐变为“常态出现”。
通过增加市场供应量,淡化其“稀缺性”,慢慢消解那些建立在炒作之上的价格泡沫。同时,选择非中心拍卖城市,也是为了分散关注度,避免过度聚焦于他个人。
邮件发出后,他便将此事抛诸脑后。打包、联系物流、寄送画作等琐事,自有嘉德的专业团队处理。他丝毫不关心这八幅画能拍出什么价格,甚至不关心能否全部拍出。
他的目的,不在于单次拍卖的成败,而在于通过这种持续、稳定、看似“随意”的投放,向市场传递一个信息——这类作品并非昙花一现的“奇货”,而是艺术家一个持续的、可再生的创作方向。
做完这一切,他感到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仿佛完成了一个阶段性的任务。他推开画室的窗户,傍晚的凉风涌入,带着江水的气息。
案头,那些试验失败的画稿和记录本堆积如山,而那些成功的作品已踏上远行的旅程。他的探索不会停止,新的材料、新的灵感还在前方等待。
他漫步走出“昌江砚”,信步来到昌江边。夕阳西下,将江水染成金红色,对岸的峰峦如黛。江面上,货船鸣着汽笛,缓缓驶过。
码头上,工人们正在装卸着巨大的、用草绳捆扎的陶瓷货箱,那些即将远销世界各地的瓷器,在夕阳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沈屿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千年以来,景德市的瓷器正是通过这昌江水路,走向全国,运往世界。
而今天,他用自己的方式,将融入景德瓷魂的画作,也送上了远航的旅程。所不同的是,先辈们输出的是具象的器物,而他输出的,是融合了器物之魂的、抽象的艺术表达。
一种历史的纵深感,油然而生。他在这座城市的隐居,不再仅仅是个人化的休憩与探索,更仿佛是与一段浩瀚深厚的文明进行着一场无声而深刻的对话。
前方的路依旧在脚下延伸,而景德市,这座永恒的瓷都,正以其博大的胸怀与无尽的宝藏,默默滋养着他的艺术生命,为他的“躺平”之旅,添上颇为厚重、颇为璀璨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