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集市的地下黑市不在“地下”。
它在废弃的能源管道网络深处——那些直径超过三十米的巨型管道，在集市建造初期就被更高效的能量传输技术淘汰，如今成了法外之地的天然骨架。凌跟着墨先生钻入第七号管道维护井时，头顶的集市场景像被橡皮擦抹去，取而代之的是粘稠的、带着金属锈蚀和有机质腐败气味的黑暗。
“管道内部气压比外部低百分之十二。”瑞娜的声音从加密耳机传来，伴随着仪器读数，“氧气含量勉强够用，但混杂了七种工业废气。你们的呼吸过滤器最多撑四小时。”
凌的混沌圣体自动运转，四节点网络在体内形成微循环，将吸入的污浊空气在“环境感应肺叶”中过滤、转化。他不需要看数据——神识展开如雷达，捕捉着管道深处流淌的能量信号。
这里像个被放大的蜂巢。
巨型管道的弧形内壁上，密密麻麻搭建着临时店铺：用废弃飞船外壳焊接的摊位、用防辐射布围成的帐篷、甚至直接在地面铺块油布就开张的地摊。昏暗的荧光棒和摇曳的油灯是唯一光源，光线在管道弧面上形成诡异的折射，让整个空间像一条发光的巨蟒肠道。
“能量流动很乱。”凌低声说，“左前方三百米，有三个高强度灵能反应——可能是非法改造体。右后方管道岔口，有十七个生命体聚集，携带的能量武器已经充能到百分之四十。”
墨先生的机械眼球转速加快，发出细微的齿轮啮合声——这是他进入警戒状态的标志。“老狗给的坐标在管道第七区，编号‘铁砧’的摊位。他说卖家手里有三块标准规格的星髓，纯度八成以上，要价每克两千灵晶。”
“市场价是一千八。”艾莉丝的虚拟投影悬浮在凌的战术目镜角落，她裹着一件数据模拟的毛绒斗篷——这是她“怕冷”的表现，“但这个卖家信用评分只有三十七分，交易记录里有六次‘临时涨价’的前科。建议做好预案B。”
凌点点头，神识继续扫描。
管道里的人群构成复杂：穿着破烂防护服的拾荒者、肢体改装程度夸张的佣兵、包裹在黑袍里的神秘买家。交易方式原始得令人惊讶——有人直接用压缩营养膏交换生锈的零件，有人用不知名生物的牙齿作为货币。但在这些表层混乱之下，凌感知到几条清晰的能量脉络：那是几个大型摊位的守卫力量，他们的灵能波动经过专业训练，像藏在垃圾堆里的匕首。
“到了。”墨先生停下脚步。
所谓的“铁砧”摊位，其实是半截砸进管道壁的工业反应炉外壳。炉体侧面的检修门被改装成柜台，一个体型像水桶、皮肤呈现金属灰色的壮汉坐在柜台后，正用砂轮机打磨一块晶石。火花溅在他裸露的机械臂上，发出滋滋声。
摊位上摆着几块星髓——那种银白色、内部有星云状光絮流动的稀有金属。凌的神识扫过，确认纯度：第一块百分之八十二，第二块百分之七十九，第三块……
“第三块是假的。”瑞娜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光谱分析显示表层有百分之零点三毫米的星髓镀层，内核是掺了荧光粉的合成钢。典型的‘夹心货’。”
凌不动声色，走到柜台前。
“买星髓？”壮汉头也不抬，砂轮机继续嘶吼。
“三块全要。”凌说，“每克一千七。”
壮汉关掉砂轮机，抬起脸。他的左眼是廉价的机械义眼，镜头伸缩时发出刺耳的摩擦音。“每克两千五，不还价。”
“市场价一千八。”墨先生上前一步，机械眼球锁定对方，“老狗介绍的客人，按规矩该给折扣。”
“规矩？”壮汉咧嘴笑了，露出镶满金属的牙齿，“黑市的规矩就是——我的货，我定价。今天早上克罗尔集团的人来扫货，星髓涨价了。爱买不买。”
凌的神识捕捉到对方体内的能量流动出现异常波动——这是说谎时的生理反应。克罗尔集团确实可能在囤积材料，但绝不可能来这种底层摊位采购。对方在找借口抬价。
“我们要检查货。”凌说。
“先付百分之三十定金。”壮汉的机械义眼红光闪烁，“这是新规矩。”
话音未落，摊位两侧的阴影里走出四个身影。他们都穿着统一的灰色护甲，胸口印着黑岩兄弟会的交叉锤斧标志——这是永恒集市地下势力中最臭名昭着的佣兵组织之一。四人的能量武器已经解除保险，枪口若有若无地指向凌和墨先生。
“看来你不是来做生意的。”凌平静地说。
“我是做生意的。”壮汉站起身，接近两米三的身高投下压迫性的阴影，“但今天生意方式变了。你们在拍卖会上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有人愿意花大价钱买你们的麻烦。这样——你们把身上所有灵晶留下，再留下一条胳膊当‘过路费’，我放你们走。公平吧？”
墨先生的机械眼球转速飙升到每秒七转——这是他计算战斗概率时的状态。“周围还有八个埋伏单位，分别位于上方管道检修平台和后方废弃通风管。武器配置：能量步枪四把，电击网发射器两台，重型动力拳套两套。建议……”
话没说完，凌动了。
没有能量爆发，没有华丽的招式。
凌只是向前迈了一步，将混沌圣体的威压释放了百分之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