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辩会当晚,观星台上灯火通明,气氛紧张。周天仪等人摆出了浑天仪、简仪等传统观天仪器,引述《甘石星经》等典籍,力图证明传统模型的合理性,并强调其对于制定历法、指导农时的实用价值,以及维系“天人感应”哲学观的重要性。
林烁则带来了改进的望远镜和大量演算稿。他承认传统模型在实用层面的贡献,但坚持用观测到的金星相位变化、火星逆行轨迹等具体现象,以及数学上的简洁性,来论证“日心说”假说的优越性。他诚恳地说:“晚辈并非要否定一切传统,只是认为,若有一个更简洁、更能解释现象的模型,为何不能去探索?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先贤亦教导我们求真啊!”
双方各执一词,争论不休。老天学家们无法在数学和观测细节上彻底驳倒林烁,林烁也无法立刻证明自己的假说绝对正确。
就在僵持之际,林牧之缓缓开口了,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诸卿之论,朕已聆听。周爱卿忧国忧民,维护道统,其心可嘉。林博士勇于探索,追求真理,其志可勉。”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浑天仪旁,轻轻抚摸着冰冷的青铜构件,目光仿佛穿透了仪器的局限,望向浩瀚的夜空。
“朕思之,我寒川之强,在于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星空浩瀚,奥秘无穷,以一人一时之见,岂能穷尽?昔日羲和观日,落下闳制历,皆是对星空的探索。今日之争,为何不能视为探索之延续?”
他看向周天仪:“周卿,历法农时,关乎社稷,乃实务之基,不可偏废。尔等精于此道,功在千秋。”
他又看向林烁:“林博士,追寻本源,敢于质疑,乃格物之魂。然,新说若立,需有坚实之据,能解释更多现象,预测未至之天象,方能令人信服。空想无益,实证为要。”
最后,他对所有人说:“朕以为,天象之学,可存二说,并行不悖。 钦天监依旧沿用传统模型,以定历法,以安民心。自然哲学研究院,可继续探索林博士之假说,但需严谨求证,不得妄下结论,更不可轻易扰动世俗。待他日,若有确凿证据,能经得起实践与时间之检验,再议不迟。”
林牧之的裁决,充满了政治智慧和长远眼光。他既保护了传统的稳定性,又为新兴的科学探索留下了空间,将其限制在学术圈内进行验证,避免了对社会造成 idiate 冲击。这实际上是一种 “搁置争议,鼓励研究,以观后效” 的策略。
周天仪等人见皇帝肯定了他们的实务价值,且并未允许“异端”学说泛滥,心中稍安,勉强接受了这个结果。林烁虽然未能让“日心说”得到官方认可,但获得了继续研究的许可,已是喜出望外。
论辩会后,林牧之单独留下了陈烁和林烁。他指着星空,对二人说:“今日之争,让朕更明白‘基石计划’之意义与艰难。仰望星空,不仅需要勇气,更需要耐心与智慧。 探索真理之路,漫长而孤独,甚至会触碰禁忌。然,此乃强国之魂所系。朕望你等,既要脚踏实地,解决当下之需;更要仰望星空,追寻未来之光。 切记,严谨求证,水到渠成。”
这场由“仰望星空”引发的风波,虽以妥协告终,但其意义深远。它标志着寒川的科技探索,已经开始触及世界观的深层领域。林牧之以高超的平衡艺术,为科学的种子争取到了在夹缝中生长的宝贵空间。从此,在寒川寂静的夜晚,不仅有多年来观察吉凶、制定历法的传统观星者,也多了一群怀着纯粹好奇、试图解开宇宙之谜的新一代探索者。他们的目光,穿越了世俗的纷扰,投向了那无限深邃的星辰大海,为寒川的未来,埋下了最富想象力的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