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来自东方的长袍(1 / 2)

新南威尔士州,悉尼,环形码头

9月2日清晨,悉尼港的海风带着一丝早春的寒意。一艘悬挂着黄龙旗的英国邮轮蒙哥利亚号,在两艘联邦海军驱逐舰的护送或者说是监视下,缓缓靠向了皇家专属码头。

这并非一次普通的靠岸。码头上虽然铺设了红地毯,联邦军乐队也奏响了欢迎曲,但在那整齐列队的联邦国防军士兵眼中,看到的不是尊贵的客人,而是一群来自衰败帝国的猎物。

从舷梯上缓缓走下的,是来自古老东方的使者——大清帝国出洋考察宪政大臣一行。

走在最前面的,是身穿紫貂端罩、头戴红顶花翎的镇国公载泽。紧随其后的,是同样衣着繁复、神情肃穆的湖南巡抚端方。在他们身后,是一群留着长辫、身着长袍马褂的随员。在钢铁巨轮和现代化港口机械的背景下,这群人的装束显得如此格格不入,仿佛是一群从博物馆里走出来的活化石。

亚瑟身着联邦元帅礼服,站在红地毯的尽头。他的身后站着迪金总理和布里奇斯将军。他的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外交微笑,但那双蓝色的眼睛里,却透着一股冷酷。

当载泽走到面前时,亚瑟摘下手套,伸出了手。

“公爵先生,尚书先生,欢迎来到澳大拉西亚。”。

载泽显然有些不适应这种握手礼,他迟疑了片刻,才有些僵硬地伸出手,轻轻握了一下,随即行了一个传统的拱手礼。

“有劳殿下久候。本爵奉大清皇帝与皇太后之命,不远万里,特来贵邦考察法度,以图自强。”

这原本不在清廷考察团的计划之内。他们原本只打算去欧美与日本。是亚瑟通过驻华商务代表,以近邻之谊的名义,并暗示可以提供特殊的军事协助,才将这支考察团诱导到了南半球。

亚瑟看着眼前这位眼神中透着疲惫与迷茫的皇族,心中没有任何同情。他看到的不是一个垂死挣扎的文明,而是一个巨大的、待宰的市场。

“公爵先生,请上车。”亚瑟指了指身后那一排黑色的袋熊式防弹轿车。

联邦议会大厦,载泽和端方被安排在了议会大厅二楼的贵宾旁听席上。他们原本以为会看到一场肃穆、有序、充满了君臣礼仪的朝会。然而,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场近乎野蛮的政治角斗。

议事厅内,烟雾缭绕,嘈杂声震耳欲聋。

反对党领袖乔治·雷德爵士正站在质询席上,挥舞着一份厚厚的预算报告,脸红脖子粗地对着坐在对面的总理迪金咆哮。

“这是盗窃!这是对纳税人的犯罪!”雷德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在穹顶下回荡,“总理先生,您要求为雪山工程追加一百万镑的预算,却无法解释上一笔款项中那五万镑的行政损耗去了哪里!如果说不清楚,我们将启动对您的不信任案!”

迪金总理并没有惊慌。他只是冷冷地站起来,扶了扶眼镜,用更尖锐的语言反击:

“雷德先生,您的冷血和无知简直令人发指!那笔钱是用来给死难工人的家属发抚恤金的!如果您想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阻挠国家建设,那就请便!”

“骗子!”

“守财奴!”

双方议员拍着桌子,互相起哄,甚至有人将揉皱的纸团扔向对方。

坐在旁听席上的载泽,脸色惨白。他的手紧紧抓着椅子的扶手,指节发白。

“这……这成何体统?”载泽颤抖着声音问身边的亚瑟,“那是宰相啊!那个姓雷的,怎么敢如此咆哮公堂?这是犯上作乱!为何不将他拿下?”

亚瑟微笑着,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公爵先生,这不是作乱。这就是力量的源泉。”

亚瑟指着楼下那些争得面红耳赤的人。

“那个骂人的雷德,是女王陛下的忠诚反对党。他的职责就是挑刺,就是找茬。正因为有他在那里盯着,我们的每一分钱才不敢乱花,我们的每一条法律才必须经得起推敲。”

“这就像是一个高压锅。”亚瑟做了一个手势,“议会就是那个泄气阀。把社会上的不满、利益的冲突,都在这里通过争吵发泄出来。气放掉了,锅就不会炸。国家机器才能全速运转。”

端方在一旁听得若有所思,但眼神中更多的是恐惧。

“殿下,”端方低声问道,“若是这般争吵,君上的威严何在?朝廷的脸面何在?”

“脸面?”亚瑟淡淡地说道,“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只有能造出大炮和战舰的国家,才有脸面。如果这种争吵能换来强大的工业和军队,那么君主的威严,自然会在战场上得到体现。”

载泽沉默了。他看着楼下,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他意识到,这种把权力关进笼子里的游戏,大清学不来,也不敢学。而这,正是亚瑟想要的效果——让他们看到差距,让他们感到恐惧,从而更渴望得到外部的帮助。

新南威尔士州,蓝山,利斯戈兵工厂

如果说议会的争吵让清廷使团感到恐惧,那么接下来的行程,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武力展示。

三天后,专列停靠在利斯戈。

在巨大的兵工厂测试场上,一排崭新的武器正在进行实弹演示。

“哒哒哒哒哒——!”

一挺联邦自产的改进型马克沁重机枪,喷吐着长长的火舌,将五百米外的一排模拟骑兵的木靶瞬间打成了碎屑。

紧接着,几门75毫米野战炮发出怒吼,精准地覆盖了远处的山坡,炸起漫天的烟尘。

载泽和端方看得目不转睛。他们虽然不懂宪政,但他们懂这个。庚子年八国联军的枪炮声,至今还在他们的噩梦里回响。

“好枪!好炮!”端方抚摸着那挺还发烫的机枪,赞不绝口,“比汉阳造的强多了!这钢口,这做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