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道几乎是垂直向下,内部布满了粗糙的断裂线缆和金属支架。里克完全失去了平衡,只能疯狂地用手脚试图减速,身体在管道壁上猛烈撞击、摩擦,一路火花带闪电地向下坠落!
不知坠落了多深,也许是两层,也许是三层!
“砰!”
他重重摔落在一堆相对柔软的、似乎是废弃的隔热材料袋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上方管道口处,那暗红色的能量体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但它似乎无法离开辐射强度较高的区域,只是在洞口徘徊了片刻,最终不甘地消散了。而那个巨大的构造体,显然也无法进入这么狭窄的管道。
暂时……安全了。
里克躺在垃圾堆里,浑身剧痛,每一根骨头都像散了架。肩头被能量体抓伤的地方传来一阵阵诡异的麻痹和抽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针在往骨头里钻。他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嘴里的灰尘和血沫。
他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个废弃的底层仓库或者垃圾处理间。空间很大,堆满了各种破损的箱子和无法辨认的废弃物。空气污浊不堪,但那种高强度的能量辐射感似乎减弱了一些。
唯一的光源,来自远处角落里一台半埋在各种废弃物下的老旧终端屏幕。屏幕布满了裂纹,但依旧顽强地闪烁着微弱的、雪花点遍布的光芒。
屏幕的光,隐约照亮了终端前的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破烂研究服的人形,背对着里克,一动不动地坐在一张破烂的椅子上,似乎正“看”着那雪花屏。
这里还有别人?幸存的的研究员?
里克心中猛地升起一丝希望!他艰难地爬起来,踉跄着走向那个身影。
“喂?你还好吗?”他沙哑地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垃圾间里回荡。
那个身影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僵硬地坐着。
里克的心沉了一下。他加快脚步,绕到那个身影前面。
希望瞬间破灭,化为更深的寒意。
那确实是一个人类,或者说,曾经是。
他(她)的身体已经严重干瘪,皮肤如同皮革般紧贴在骨头上,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灰败色。他双眼圆睁,瞳孔早已涣散,却凝固着一种极致的恐惧和绝望,直勾勾地盯着那布满雪花的屏幕。他的双手如同鸡爪般蜷缩着,死死抓住自己的膝盖。
这是一具干尸。不知道已经死去了多少年。
但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具干尸的头部,太阳穴的位置,被植入了一个粗糙的、锈蚀的金属接口,几根裸露的电线从接口延伸出来,歪歪扭扭地连接着旁边终端的一个破损数据口。
仿佛直到死亡降临,他都在被迫“连接”着那个东西。
里克感到胃里一阵翻腾。他移开目光,落在那个还在闪烁的终端屏幕上。
雪花点之间,似乎有极其模糊扭曲的文字和图像片段闪过,断断续续,难以辨认。但偶尔,会有一段稍微清晰一点的日志文字滚过屏幕,仿佛是从某个破碎的数据库中泄漏出来的残片。
【…第七区…失控…血清…副作用…不可逆…】
【…它们在通过网络…同化…思想…】
【…母体…不是创造…是吞噬…谎言…】
【…逃跑…必须…警告…守则…她…不…】
文字戛然而止,再次被雪花点淹没。
里克的心脏狂跳起来。血清?副作用?守则?她?不?
这些破碎的信息指向一个可怕的可能性:静滞血清并非救赎,而是另一种形式的控制或毒药?而守则……她隐瞒了什么?或者说,她本身就不是她所宣称的那样?
他猛地看向那具干尸。这个研究员,在临死前,拼命想要留下警告?给谁看?给后来者?
就在他全神贯注于屏幕的瞬间,他没有注意到,身后堆积如山的废弃物阴影中,有什么东西无声无息地滑了出来。
那是一个类似金属蜘蛛般的构造体,只有脸盆大小,由废弃的零件和线缆拼凑而成,移动时悄无声息。它的“头部”是一个单一的、红色的光学传感器,此刻正死死地锁定着里克的背影。
它缓缓抬起前端,一支闪烁着能量微光的、锈蚀的注射针管,对准了里克裸露的脖颈。
直到那冰冷的金属几乎要触碰到他的皮肤,里克才猛地惊觉!
他汗毛倒竖,下意识地向前扑倒!
“咻!”注射针管擦着他的后颈射过,扎进了前面终端桌的木质桌面上,针管里的某种浑浊液体瞬间被推射出去一半!
里克狼狈转身,看到那金属蜘蛛构造体,吓得魂飞魄散!
那构造体一击不中,红色的光学传感器闪烁了一下,似乎有些“困惑”。它缓缓拔出针管,再次对准了里克,细小的马达声响起,针管准备再次发射!
里克连滚带爬地向后躲闪,同时抓起地上一根断裂的金属管,狠狠砸向那蜘蛛构造体!
“铛!”金属管砸中了蜘蛛的身体,将其打翻在地,但它很快又挣扎着翻转过来,红色的传感器更加明亮,充满了“敌意”。
就在这时,或许是打斗震动了他刚才坠落下来的那个紧急管道,一堆松动的废弃物从管道口轰然塌落下来,正好将那只蜘蛛构造体埋在了烁着。
里克惊魂未定,大口喘气。他看了一眼那被埋的构造体,又看了一眼桌面上那半管射空的浑浊液体,以及那具恐怖的干尸……
这里绝对不能久留!
他不再犹豫,甚至顾不上疼痛,挣扎着爬起来,找到这个垃圾间的另一个出口——一扇锈蚀的小门,用力撞开,冲了出去。
门外是另一条狭窄的维护通道。他沿着通道拼命奔跑,只想远离那个恐怖的地方。
他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肺叶如同火烧般疼痛,才无力地靠墙滑坐在地上。
肩头的伤口灼痛无比,精神上的恐惧和后怕如同潮水般涌来。那个研究员的惨状,那些破碎的警告,还有那诡异的注射构造体……“静滞血清”……守则……
一个可怕的推论在他脑中逐渐成型:第七隔离区根本不是什么研究反制措施的地方,它本身就是进行某种可怕人体实验的场所!而“静滞血清”,很可能不是解药,而是某种更可怕的东西的载体!守则派他来取,目的绝非延缓同化那么简单!
她骗了他。
或者说,她从未说过真话。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受着伤口传来的、带着一丝诡异麻痒的疼痛,和手腕上那再次沉寂、却仿佛蛰伏着更可怕活物的钥匙残片。
在这座巨大的坟墓深处,他不仅在被怪物追杀,更在被一个冰冷的、看似绝对理性的意志,推向一个设计好的、未知的恐怖结局。
而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