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戏曲车厢(1 / 2)

身后的时空乱流如退潮般消散,厚重的铁皮门扉轰然闭合,发出沉闷的“哐当”声,震得耳膜微微发麻。残留的混沌气息尚未完全褪去,混杂着铁锈与腐朽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四人扶着墙壁缓了片刻,急促的心跳才逐渐平复,却又被眼前这节车厢的诡异景象牢牢攫住。

这里早已脱离寻常火车车厢的范畴,竟被精心改造为一座微缩的古戏台园。脚下的红毡地毯绒线饱满,艳红底色上织着暗金缠枝莲纹样,部分区域被岁月磨得发亮,露出底下深褐色的实木地板,踩上去发出沉闷的“咯吱”声,仿佛在诉说着久远的过往。车厢两侧的墙壁被雕琢成雕梁画栋的廊庑样式,朱漆大片剥落,露出木材的纹理,部分雕花还带着虫蛀的痕迹,残存的金粉在昏黄光线中闪烁,依稀可见昔日的流光溢彩。顶部悬挂的四盏蒙尘宫灯,灯壁绘着《牡丹亭》“游园惊梦”的经典场景,烛火在灯罩内摇曳,投下斑驳的光影,将整个空间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怀旧氛围中,却又透着几分挥之不去的阴森。

车厢中央,一座木质戏台静静矗立。戏台仅及腰际,边缘围着回字纹雕花栏杆,部分木雕已开裂朽坏,露出内里的朽木。背景是一幅巨大的软幕,绘着亭台楼阁、花鸟虫鱼,颜色早已褪淡成浅灰色,边角卷起破损,风从不知名的缝隙灌入,软幕轻轻晃动,似有若无的阴影在上面流转。戏台两侧的锦帘小门挂着“出将”“入相”的木牌,字迹遒劲有力,却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轻轻一碰便簌簌落下。

此刻,戏台之上,一场诡异的“演出”正悄然进行。

一位身段窈窕的旦角立于台中,身着杭绸质地的青色女帔,银线绣就的缠枝牡丹在烛火下流转生辉,层层叠叠的裙摆如碧波荡漾。头戴的点翠头面虽色泽黯淡,部分翠羽已然脱落,却难掩工艺的精湛,珠钗摇曳间发出细碎的叮当声。她背对着四人,随着幽怨婉转的唱腔舞动水袖,雪白的水袖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动作行云流水,既含程式化的规整,又藏着动人心魄的美感。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唱腔哀婉缠绵,尾音带着若有若无的颤音,如同泣血般婉转,将杜丽娘游园伤春的孤寂心境演绎得淋漓尽致。那声音仿佛带着魔力,穿透耳膜缠绕心尖,勾起人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惆怅与感伤,令人不自觉地鼻头发酸,眼眶发热。

车厢内除了四人与戏子,再无其他身影。空荡荡的茶座桌椅整齐排列,桌面上蒙着厚厚的灰尘,摆放着早已干涸的粗瓷茶盏,杯沿还残留着淡淡的茶渍。微风掠过,灰尘在光线中飞舞,更衬得这场演出孤寂而诡异,仿佛是为他们这些闯入者量身定做的牢笼。

“必须听完一曲才能通过?”小林喉结剧烈滚动,压低声音重复着猜测,手心冒出冷汗,口袋里的符纸被捏得皱巴巴的,“否则……会永远被困在这里?”

“大概率如此。”谢临川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整个车厢,空间异能悄然扩散开来,指尖萦绕着淡淡的银灰色光晕,“能量场与戏台、戏子紧密相连,出口在戏台另一侧的门后,但被一层无形的屏障封锁,力量源头就在这戏台上。”他的视线牢牢锁定旦角的背影,眼神愈发凝重。

小美被唱腔感染,眼神渐渐迷离,嘴角无意识地呢喃:“唱得真好听,可是……好悲伤……”手中的净化结晶微微发烫,散发出微弱的白光,试图抵御那股侵蚀心神的负面情绪,可光芒却忽明忽暗,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虞千秋静立不动,周身萦绕着一层淡淡的清辉,体内的轮回珠缓缓流转,形成无形的屏障隔绝悲情意境。她的神识如细密的蛛网,细细剖析着唱腔、身段中蕴含的力量波动——这并非普通的怨念作祟,而是将极致的情感、执念与天地规则交融形成的独特领域,戏文即规则,舞台即牢笼,闯入者唯有遵循规则,方能安然离去。

“这戏文……不简单。”虞千秋轻阖双眼,细细品味着唱腔中的韵律,“词曲精妙,以悲入韵牵动天地灵气,只是格调过于沉郁,少了些破茧新生的决绝。”

谢临川无奈地瞥了她一眼,知晓她看似点评戏文,实则在解析领域的破绽;小林和小美则面面相觑,一脸愕然,惊叹于她在这般险境中依旧从容不迫。

此时,旦角的唱段告一段落,最后一个回旋动作落下,水袖如白云舒卷,她缓缓转过身来。浓重的油彩勾勒出完美的旦角脸谱,柳眉杏眼,樱唇一点,美得不可方物,却毫无生气。那双空洞的眼睛如打磨光滑的黑曜石,仅能倒映出四人的身影,没有半分活人的情愫,宛如一尊精致却冰冷的人偶。

她虽未开口,一股无形的意念却清晰地传入众人脑海,带着淡淡的威压:“客官既至,请安坐赏戏。一曲未终,何以言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