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意念,身后的茶座突然发出“吱呀”的声响,仿佛被无形的手推动,座椅缓缓转向四人,灰尘簌簌掉落,似在发出无声的邀请;戏台另一侧的门扉上,骤然浮现出一层淡金色的屏障,光芒流转间,封锁之力愈发牢固。
“看来只能听下去了。”谢临川轻叹一声,转头看向虞千秋,“能感知到‘一曲终了’的判定条件吗?”
“她在收集悲伤与怅惘的情绪之力,待力量达到阈值,或是唱完《牡丹亭》全本核心段落,领域便会消散。”虞千秋睁开双眼,目光平静无波,“强行打断会遭到领域力量的反噬,轻则重伤,重则被永远困于此地,得不偿失。”说罢,她从容走到一张茶座前,伸出纤纤玉指拂去桌面上的灰尘,坦然坐下,脊背挺直,姿态宛如前来听戏的资深票友。
谢临川见状,示意小林和小美入座。三人纷纷找了座位坐下,紧绷着神经,不敢有丝毫懈怠。小林双手放在膝盖上,指尖微微颤抖;小美紧握着净化结晶,目光警惕地盯着戏台;谢临川则将手按在腰间的工具袋上,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看到四人“入座”,戏台上的旦角似感满意,缓缓转身面向他们,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悠扬丝竹声再次响起,她莲步轻移,水袖翻飞,开始演唱《牡丹亭·寻梦》。
“最撩人春色是今年,少什么低就高来粉画垣?原来春心无处不飞悬……”
唱腔愈发缠绵悱恻,身段愈发婉转婀娜。她时而轻蹙眉头,流露娇羞之态;时而拂袖转身,满是失落之情。空洞的眼神与极致哀婉的表演形成强烈反差,令人毛骨悚然。戏台上方的灯光愈发聚焦,将她的身影衬托得愈发孤寂。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春日花香,却又夹杂着一丝腐朽的气息,那是从戏台朽木中散发出来的味道。虚实交织间,“姹紫嫣红”的繁花虚影在台上闪现,转瞬又化作“断井颓垣”的凄凉景象,以情造境,真假难辨。
小林和小美全力抵御着情绪侵蚀,小林的眼眶渐渐泛红,过往的伤心事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小美呼吸急促,脸色发白,手中的净化结晶光芒黯淡了几分,只能勉强维持着防护罩;谢临川的额角青筋微跳,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指尖在记录仪上快速操作,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数据曲线,记录着唱词、身段与能量波动的关联;虞千秋则轻叩膝盖打着节拍,神识清晰地感知到,观众的悲伤情绪正化作一缕缕淡黑色的丝线,源源不断地被戏子吸收,融入她的体内,让她的身影愈发凝实。
“以悲为食,以情为锁……”虞千秋心中了然。历经万载轮回,悲欢离合早已刻入骨髓,这般程度的情绪牵引对她毫无作用,她只清晰地感知到,戏子躯壳内积聚的庞大悲恸,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潭,冰冷而沉重。
戏文渐入高潮,从《魂游》到《回生》,悲戚的唱腔转为圆满结局,却仍透着一股化不开的悲凉,仿佛这团圆只是镜花水月,转瞬即逝。当最后一句唱词“但是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幽幽落下,旦角定格身姿,水袖轻扬,宛如一幅精美的画卷。
音乐声戛然而止,车厢内陷入一片死寂。
笼罩在空间中的悲情领域如潮水般退去,空气中的压力骤然消散。戏台另一侧门扉上的淡金色屏障如水般消融,露出门后的黑暗通道,隐约能听到风声从里面传来。
四人松了口气,纷纷站起身来,活动着僵硬的身体。小林抬手抹掉眼角的湿润,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小美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喘着粗气;谢临川收起记录仪,眼神中带着一丝疲惫;虞千秋则在转身时,目光被戏台边缘微微掀起的幕布吸引。
那是一块暗红色的绒布幕布,边缘磨损严重,上面还残留着几点暗红色的痕迹。因刚才领域消散时的能量波动,幕布被掀起一角,露出底下半人高的紫檀木戏箱。箱体雕刻着繁复的牡丹花纹,部分雕花残留着暗红色痕迹,疑似干涸的血迹,在昏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虞千秋快步上前,指尖触及幕布,冰凉的触感传来。她轻轻将幕布掀开,老旧的戏箱完整展露眼前。箱体因年代久远已氧化发黑,边角处磨损严重,铜制锁扣锈迹斑斑,表面凹凸不平,挂着一把小巧的铜锁,锁孔内塞满灰尘,显然已尘封多年。她伸手轻触箱体,能感受到内里传来的微弱能量波动,与轮回珠产生了隐隐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