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品烟客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每一息,都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沈砺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胸口那片可怕的濡湿仍在缓慢扩大,生命的烛火似乎随时都会彻底熄灭。阿椋徒劳地按压着伤口,泪水混合着血水和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巨大的无力感和绝望几乎要将她吞噬。
洞外,天色渐渐由墨黑转为灰蒙,淅淅沥沥的雨声终于彻底停歇,只有岩壁滴水的声音偶尔响起,更衬得洞内死寂一片。
赵大山离开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毫无音讯。是找到了草药,还是遇到了不测?阿椋不敢深想。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沈砺身上,不停地呼唤着他的名字,尽管知道可能毫无用处。
“……沈大哥……坚持住……赵大哥去找药了……你一定要坚持住……”她的声音沙哑,带着哭腔,更像是说给自己听,以对抗那无边的恐惧。
就在她精神几近崩溃的边缘——
哒……哒……
洞外远处,传来了急促而踉跄的脚步声!还有粗重无比的喘息声!
是赵大山回来了?!
阿椋猛地抬头,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既期待又害怕。
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冲入洞口微光范围,正是赵大山!他浑身湿透,沾满泥泞和新的刮伤,脸色因失血和疲惫而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手中紧紧攥着一把连根拔起的、沾着泥土的深绿色草药,叶片呈锯齿状,茎秆带着淡淡的紫色。
“快……快!紫珠草!捣烂……敷上……快!”赵大山几乎是扑进洞内,气都喘不匀,将那把草药塞到阿椋手里,自己则因脱力而瘫软在地,剧烈咳嗽起来,嘴角甚至溢出了血沫,显然这一趟奔波让他本就不轻的伤势更加恶化。
阿椋接过那还带着泥土腥气和雨水泥水混合味道的草药,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她认得这种草药,黑风寨的老猎手确实常用它来止血生肌!
她没有任何犹豫,也顾不上干净与否,立刻捡起旁边一块较为平整的石块,将草药放在另一块石头上,用尽全身力气疯狂地捶打捣烂,直到将其捣成粘稠的深绿色草泥。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看向沈砺那可怕的伤口。
那支弩箭还狰狞地嵌在那里,阻碍着止血和上药。
必须拔出来!
但这无异于再一次巨大的伤害,很可能箭一拔出,沈砺就会立刻因大出血而死!
阿椋的手在剧烈颤抖。她看向几乎虚脱的赵大山。
赵大山艰难地抬手指了指箭杆,又指了指阿椋,做了一个用力按压的手势,眼神决绝。
没有退路了!不拔,必死无疑!拔了,或许还有一丝渺茫的希望!
阿椋咬破了自己的嘴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来。她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
她先是将大量捣烂的草泥厚厚地敷在伤口周围,然后对赵大山道:“赵大哥……帮我……按住他!”
赵大山挣扎着爬过来,用尽最后力气,死死按住沈砺的双肩和手臂。
阿椋则深吸一口气,双手颤抖却坚定地握住了那冰冷湿滑的箭杆。
“沈大哥……对不起……撑住啊!”她闭上眼,猛地一咬牙,用尽全身力气向外一拔!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箭簇带着倒钩,撕扯着血肉被硬生生拔出!一股滚烫的鲜血随之喷涌而出,溅了阿椋满头满脸!
“呃——!”即使在深度昏迷中,沈砺的身体也因这极致的痛苦而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种濒死般的嗬气声!
“快!敷药!按住!”赵大山嘶声吼道,额头青筋暴起,几乎按不住沈砺下意识的挣扎。
阿椋也被那喷涌的鲜血吓呆了刹那,但立刻反应过来,疯了一般将剩下的所有草泥连同捣出的汁液,全部糊在那不断冒血的可怕伤口上,然后用自己的双手,用整个身体的重量,死死地、死死地按压上去!
她能感觉到温热的血液透过指缝溢出,能感觉到手下肌肉不受控制的痉挛,能感觉到沈砺生命力的飞速流逝!
“止住!求求你止住啊!”她哭着,喊着,祈祷着,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原始的草药和她拼尽全力的按压上。
时间再次变得无比缓慢。
也许过了十几息,也许过了半炷香。
那汹涌溢出的鲜血,似乎……似乎真的减缓了一些?那深绿色的草泥混合着血液,渐渐在伤口表面形成了一层暗绿色的、粘稠的覆盖物,似乎真的起到了一些堵塞和收敛的作用?
但阿椋不敢有丝毫松懈,依旧用尽全力按压着。
赵大山也脱力地松开了手,瘫在一旁,死死盯着伤口,大气都不敢喘。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按压和等待中——
阿椋忽然感觉到,自己掌心之下,那紧贴着沈砺伤口的地方,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异常的温度。
不是失血后的冰凉,也不是发炎的高热。
而是一种……温润的、内敛的、仿佛从骨髓深处透出的一丝丝暖意?
这丝暖意极其微弱,却顽强地穿透了冰冷的血液和草药,传递到她的掌心。
与此同时,她注意到,沈砺一直紧握在左手中的那枚黑色令牌,再次发生了变化。
它不再震颤,而是通体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的、温润的乌光,不再刺眼,不再冰冷,反而像是……像是被某种力量温暖了一般?那令牌表面的古老纹路在微光下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