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洞口外站着一位清瘦的老者,头发灰白,用一根木簪束着,面容布满风霜皱纹,但一双眼睛却清澈明亮,透着温和与睿智。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打着几个补丁,身后背着一个编工精细的药篓,里面装着不少新鲜的草药。整个人看起来朴实而沉稳。
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神清澈坦荡,没有任何闪躲和杀气,与之前那些“影刃”杀手冰冷无情的目光截然不同。
阿椋心中稍安,但依旧没有完全放下戒备。她缓缓移开一点洞口的障碍,低声道:“……只有你一人?”
桑老点点头,温和道:“只老朽一人入山采药,并无同伴。”他目光扫过洞内,看到昏迷的沈砺、石猛,以及地上的血迹,眉头微蹙,“伤者不止一人?姑娘,情况紧急,可否让老朽先进来看看?”
阿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侧身让开了通道:“……请进来吧。但……你若有什么异动……”她举了举手中的尖枝,威胁之意明显,尽管这威胁在真正的高手面前可能微不足道。
桑老并不在意,迈步走入洞内。他的目光首先就落在了沈砺身上,尤其是他右胸那可怕的、被草泥覆盖的伤口,脸色顿时一凝。
“好重的伤!贯穿伤?还带有阴寒内息残留?”他快步上前,蹲下身,丝毫不在意地上的血污,伸出三根手指,轻轻搭在沈砺另一只手腕的脉门上。
他的动作专业而沉稳,手指干瘦却有力。
阿椋紧张地看着他,心脏怦怦直跳。
桑老闭目凝神诊脉片刻,眉头越皱越紧,喃喃道:“奇怪……脉象微弱至此,五脏皆损,失血过多,本应早已……为何心脉深处却还有一丝极其顽强的生机未绝?仿佛……有一股至阳至刚的力量护住了最后一点心火?”
他睁开眼,目光锐利地看向沈砺紧握的左拳,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但又不太确定。
“姑娘,这位小哥受伤多久了?是何人所伤?”桑老沉声问道。
阿椋不敢全盘托出,只含糊道:“……快一天了……是被……是被强人用弩箭所伤……”
“弩箭?”桑老轻轻揭开一点敷着的草泥,查看伤口,脸色更加凝重,“箭簇带毒?不……不像是毒,更像是一种阴损的内家真气残留,不断侵蚀生机……嗯?这紫珠草用得倒是及时,勉强止住了血,但也只是杯水车薪……”
他站起身,又快速检查了一下石猛和那名年轻猎户的伤势,脸色愈发沉重。
“姑娘,你们招惹的麻烦不小啊。”桑老叹了口气,“这位重伤的小哥伤势最重,已徘徊在鬼门关前。另外两位伤势也不轻,失血过多,若不及时救治,恐也难支撑。”
阿椋闻言,眼圈一红,急声道:“桑老先生,求求您,救救他们!您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桑老沉吟片刻,目光再次扫过洞内,似乎在权衡什么,最终点了点头:“医者父母心,既然让老朽遇上了,断无见死不救之理。不过此地不宜久留,血腥味太浓,迟早会再引来麻烦。你们可还有同伴?”
“有……有一位赵大哥出去找水和食物了,还没回来……”阿椋连忙道。
正说着,洞口传来脚步声,赵大山手里用大片树叶捧着一些野果和一小洼清水,踉跄着回来了。他看到洞内多了一个陌生老者,顿时一惊,下意识地举起了手中的腰刀!
“赵大哥别动手!这位是桑老先生,是采药人,来帮我们的!”阿椋急忙解释。
赵大山惊疑不定地打量着桑老,依旧没有完全放下戒心。
桑老也不介意,直接道:“你回来的正好。此地不可久留,必须立刻带伤者离开。老朽在这附近有一处临时栖身的药庐,较为隐蔽,可暂避一时,也好为他们疗伤。”
“离开?可是沈大哥他……”阿椋看着沈砺可怕的伤势,担心他根本经不起任何挪动。
“留在这里是等死。”桑老语气坚决,“老朽自有办法暂时稳住他的伤势,支撑到药庐。事不宜迟,立刻行动!”
他说着,从药篓里取出几个小瓷瓶,倒出一些药粉,混合着清水,快速给沈砺、石猛和年轻猎户喂下。
“这是老朽配制的护心散,能暂时吊住一口气。”他又拿出一些干净的布条和另一种药粉,迅速为沈砺重新包扎伤口,手法娴熟老练。
做完这一切,他看向赵大山:“这位壮士,你伤势也不轻,可能帮忙背负一人?”
赵大山一挺胸膛:“俺没问题!俺背少寨主!”他指的是石猛。
桑老点点头,又对阿椋道:“姑娘,你照顾那位腿伤的小哥。这位最重的伤者,由老朽亲自来背。”
说着,他竟毫不费力地将沈砺背了起来,动作轻柔而稳健,完全不像一个年迈的老人。
阿椋和赵大山都看得有些吃惊,心中对这老者的身份又多了几分猜测,但此刻也顾不了许多了。
一行人迅速收拾了一下,搀扶着,背负着,艰难地走出了这个充满血腥和绝望的山洞。
晨光彻底驱散了雨雾,山林一片清新,但每个人心中都沉甸甸的。
桑老背着沈砺走在最前面,他的步伐看似不快,却异常稳健,总能找到最好走的路。
阿椋搀扶着年轻猎户,不时担忧地看向桑老背上的沈砺。只见沈砺依旧昏迷,但脸色似乎因为服用了药物而稍微有了一丝极细微的血色。他紧握的左拳中,那枚黑色令牌再次沉寂下去,仿佛之前的微光只是幻觉。
而走在前面的桑老,偶尔会微微侧头,目光似无意地扫过沈砺紧握的左拳,眼中闪过一丝极其深邃、难以捉摸的光芒。
他真的是一个普通的采药人吗?
他出手相助,真的仅仅是出于医者仁心吗?
前路未知,但这突如其来的援手,终究是在无尽的黑暗中,投下了一缕微弱的曦光。
只是这缕曦光,是通往生路,还是另一重更深的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