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品烟客
三河集的东市,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显得格外冷清。与灯火通明、喧嚣依旧的主码头区域不同,这里多是些仓库、车马行以及一些做力气活计的苦力聚居的陋巷,空气中弥漫着牲口粪便、干草和廉价烟草混合的复杂气味。
按照胡枭留下的暗号,桑青葛带着沈砺几人,七拐八绕,来到一条僻静的死胡同深处。胡同尽头,是一间连招牌都没有的简陋院落,两扇破旧的木门紧闭,门板上用炭笔画着一个不起眼的、形似三条波浪线的记号。
桑青葛上前,有节奏地叩响了门环——三长两短,重复两次。
院内传来一阵窸窣声,随后,门轴发出“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呻吟,开了一条缝隙。一双警惕的眼睛在门后打量了他们片刻,尤其在看到几人身上残留的血迹和狼狈模样时,那眼神更加锐利。
“找谁?”一个沉闷的声音问道。
“西边来的客人,姓胡的老板让来取订好的‘货’。”桑青葛沉声道,同时将一枚金叶子从门缝塞了进去。
门后的手接过金叶子,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掂量真假。过了一会儿,木门才彻底打开,一个穿着脏兮兮羊皮袄、头发花白杂乱的老头出现在门口,他身形佝偻,脸上布满风霜的沟壑,但一双眼睛却精明的很。
“进来,快!”老头侧身让开通道,催促道。
几人迅速闪身入院,老头立刻将门闩重新插上。
院子不大,堆满了杂乱的木料和破损的车轮,角落里拴着几匹瘦骨嶙峋的驮马,正低头嚼着干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皮革和机油味。
“我叫老陈头,胡枭那小子跟我打过招呼了。”老头也不废话,直接领着他们走向院子角落一个用油布遮盖的大家伙。他掀开油布,露出一辆看起来颇为结实的双轮篷车。车身木质,包裹着铁皮,车轮宽厚,虽然样式老旧,但保养得似乎还行,适合在崎岖道路上长途跋涉。
“就是这辆,‘老黑’。别看样子不咋地,筋骨结实,走过好几趟关外了。”老陈头拍了拍车辕,发出沉闷的响声,“车上给你们备了些干粮、清水和一皮袋马奶酒,够你们撑到下一个大点的集镇。另外……”
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一个脏兮兮的小布包,递给桑青葛:“这是胡枭额外让我交给你们的,说是……算是他追加的一点‘投资’。”
桑青葛接过,入手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块成色不错的碎银子和一小瓶伤药。
沈砺心中微动。胡枭这个人,贪财重利,但也并非毫无义气,这一手,既是雪中送炭,也是在提醒他们记住那份“长远投资”的承诺。
“多谢陈老丈。”沈砺拱手道。
老陈头摆摆手,浑浊的眼睛看了看天色:“天快亮了,你们这副模样太扎眼,不能久留。从东边小门出去,沿着土路一直走,避开官道,大约半天路程,就能看到界碑。过了界碑,就算是出了这中原地界,到了北边那些部族混杂的地盘了。影堂的手,在那地方会短一些,但……也乱得很,你们自己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