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战事,依旧在不温不火地进行着。明军大军稳步推进,不断压缩着北元残余势力的活动空间,小规模战斗时有发生,但决定性的决战迟迟未能上演。
朱棣最终没有采纳那个亲自率轻骑进行深远穿插的疯狂计划。作为成熟的帝王,他深知冒险与鲁莽的界限。那个计划更像是一时激情的产物,但其背后所隐含的、关于他四儿子思维方式的联想,却在他心中扎下了根。
他不再频繁地召见姚广孝深谈,但时常会独自对着舆图沉思,目光有时会掠过北京,有时会扫过山东(汉王封地),最后,总会若有若无地在那片临海的、标注着“天津卫”的地方停留片刻。
朱高晟那封带着海鱼干的家书,仿佛一枚钥匙,打开了他心中一扇尘封已久的门,让他开始用一种全新的、带着探究和审视的目光,去重新评估那个一直被忽略的儿子。
“或许……应该再给他加点担子?看看他到底是真金,还是烂泥?”一个念头在朱棣心中形成。
数日后,一道新的圣旨,随着兵部的文书,以六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往天津卫。
旨意的内容,再次让接到命令的朱高晟及其核心班底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旨意首先照例“嘉奖”了晟王朱高晟就藩以来“安抚地方、尝试海运”的“辛劳”,然后话锋一转,以“北征乃国朝头等大事,需举国协力”为由,正式命令:
“着令晟王朱高晟,充分利用天津卫濒海之利,加紧筹备海运事宜。限尔三个月内,组建一支不少于五十艘海船之运输船队,招募熟练水手,承担北征大军部分军粮跨海补给之重任。粮草由户部调拨至天津,尔需负责装船、护航,安全运抵辽东望海埚(今大连附近)口岸交割。此乃军国大事,关乎前线将士安危,不得有误!若遇困难,需及时上奏,然不得借故推诿拖延!”
圣旨送到天津王府时,朱高晟正在与于谦、卜士仁、张辅等人商议潜龙岛驻军轮换事宜。听完旨意,书房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五十艘海船?!三个月内?! 还要承担军粮运输重任?!目的地是遥远的辽东望海埚?!
这道旨意,看似给了朱高晟一个为国出力、表现才能的机会,实则是一个烫手山芋,一个巨大的坑!
首先,时间极其紧迫。三个月内要凑齐五十艘适合沿海航行、并能承担一定运输量的海船,简直是天方夜谭!就算现在开始疯狂砍树造船,也根本来不及! 其次,风险极高。海上风浪无常,航线陌生,且可能有海盗甚至倭寇出没。运送军粮一旦出现差池,比如船只沉没、粮食霉变或被劫,那就是贻误军机的大罪! 再者,极其耗费钱粮。造船、募水手、日常维护、出海耗损……每一项都需要巨额投入。朝廷只给粮食,可不给出造船和运营的钱! 最后,意图难测。陛下突然下达如此不近人情的命令,究竟是真的看重海运潜力,还是想借此拖垮天津卫的财政?或是想看看朱高晟到底有多大能耐?甚至……是想找借口治他的罪?
“陛下此举……简直是强人所难!”于谦首先皱眉,语气中带着不满,“五十艘海船,莫说三个月,便是半年,也难以凑齐!且跨海运输军粮,责任重大,一旦有失,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