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在琴声中,她才是完整的自己。那个内心深处藏着紫禁城风雨、藏着现代社畜不甘、渴望挣脱一切束缚的林暖央。她的压抑,她的谋划,她的不甘,她对自由和自我的渴望,全部倾注在每一次运弓、每一次揉弦之中。
大提琴低沉的声音成了她最好的掩护,让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宣泄所有无法宣之于口的情绪。它是她对抗被安排人生的武器,是她通向未来自由的护照,是她唯一完全由自己掌控、无需取悦任何人的领域。
偶尔,练琴间隙,她会停下来,看着窗外操场上奔跑嬉笑的同学,或者听着隔壁琴房传来断断续续、明显带着应付意味的钢琴声。她会有一瞬间的恍惚。
那样鲜活、甚至有些吵闹的青春,她似乎从未真正拥有过。她的青春,是书山题海表面下的风平浪静,是琴房里日复一日的独自挥汗如雨。
心底会掠过一丝极淡的羡慕,但很快就被更强大的理智压下去。
“那不是我要的。”她对自己说。短暂的喧闹和合群,代价可能是失去规划未来的主动权。她两世为人,太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关母有时会推开门,送进一盘切好的水果,看着她专注的侧影,欲言又止。最终往往只是叹口气:“别练太晚,注意眼睛和肩膀。还有,别忘了下周的物理竞赛要准备。”
“知道了,妈。”关雎尔头也不抬,声音平静,手下流淌的乐音却未曾中断半分,一个华丽的琶音精准地掠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抗争意味。
门被轻轻带上。
关雎尔放下琴弓,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指。拿起一片苹果慢慢吃着,目光落在琴谱旁,那本被她用课本封皮伪装起来的《伯克利音乐学院介绍》上。
指尖划过彩页上那些充满活力、抱着乐器在街头尽情演奏的年轻面孔,她的眼神有片刻的迷离和渴望。
但那页很快被翻过。,最好是金融或者管理专业,毕业后进入大型企业,稳定,体面,一如他们走过的路。
一条看得见尽头的、稳妥却乏味的坦途。
她合上介绍册,重新拿起琴弓。
不甘心吗?
当然。
但她比谁都清楚,现在的反抗毫无意义,只会招致更严格的管束。她需要的是翅膀硬了之后的翱翔,而不是羽翼未丰时的折腾。
所以,她选择继续蛰伏。继续做那个成绩优异、听话懂事的“关雎尔”。
只是,那从琴房里传出的、越发深沉而富有力量的琴声,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
这一切,不会太久了。
她的乖顺之下,锋芒已渐露端倪。只待一个时机,便能裂茧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