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屏风通过的第二日，沈辞刚到户部与王磊商议新政推广细则，赵武就神色匆匆地闯了进来，附在他耳边低声道：“大人，不好了，行会那边出事了——刚送来的一批绣线，有三成都是劣质的，一拉就断，根本没法用。”
沈辞握着笔的手猛地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团黑点。他抬眼看向王磊，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王大人，今日之事暂且谈到这里，明日我再过来与你商议剩余细节。”不等王磊回应，他已起身快步朝外走，赵武紧随其后。
“这批绣线是从哪里采买的？”坐进马车，沈辞才沉声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护腕——苏清鸢绣的鹰爪纹路硌着手心，让他纷乱的思绪瞬间清明。
“是按之前的采买渠道，从京城最大的‘锦源记’布庄订的。”赵武递上一张单据，“二管事说，之前在这家布庄买的绣线都是上等货，这次送来的却明显有问题，她已经让人去问过，对方却说‘这批货就是这样，要就要，不要就算’，态度蛮横得很。”
沈辞接过单据，目光扫过落款处的“锦源记”印章，眼底冷光乍现：“锦源记的老板是柳成的远房表亲，之前柳成倒台时，我没动他，没想到他倒先跳出来找事了。”他指尖敲击着车厢壁，“劣质绣线肯定是故意送来的，目的就是让咱们耽误贡品工期，到时候太后就能以‘办事不力’为由，收回行会采买贡品的权力。”
马车疾驰至行会时，院内已是一片慌乱。十几个绣娘围在桌前，手里捏着断裂的绣线，脸上满是焦急。苏清鸢正站在一旁，拿着一根劣质绣线仔细查看，看到沈辞进来，她快步上前：“沈辞，你可来了！这批绣线根本没法用，距离贡品上缴只剩二十天，要是重新采买，肯定赶不上工期。”
沈辞接过她手中的绣线，轻轻一扯，丝线果然应声而断，断面处还沾着细碎的棉絮。他走到桌前，拿起几缕优质绣线对比，眼中闪过一丝算计：“清鸢，你让人把所有劣质绣线都装起来，每一缕都贴上标签，注明采买时间和店铺——这些都是证据。赵武，你现在就去锦源记，把老板‘请’到行会来，就说我有要事与他商议。”
“是！”赵武应声离去，苏清鸢却有些担忧：“若是锦源记老板不肯来怎么办？就算来了，他不认账又该如何？”
“他会来的。”沈辞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柳成倒台后，锦源记靠着之前的关系，还在偷偷给后宫供应一些零碎布料，我手里有他偷税漏税的账本，他若是不来，我不介意把账本送到大理寺。”
半个时辰后，赵武带着一个穿着锦缎长袍的中年男子走进行会。男子约莫五十岁，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看到沈辞，立刻拱手道：“沈大人，不知您找小的来，有什么吩咐？”
沈辞坐在主位上，没有起身，只是指了指桌上的劣质绣线：“王老板，你看看这些绣线，是你锦源记送来的吧？”
王老板的目光扫过绣线，脸色微变，却依旧强装镇定：“沈大人说笑了，小的店里卖的都是上等绣线，怎么会有这种劣质货？怕是有人故意拿劣质绣线冒充，想败坏小的店铺名声吧？”
“冒充？”沈辞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之前的采买单据，扔在王老板面前，“这上面有你锦源记的印章，还有你店里伙计的签字，你敢说不是你家的货？”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厉，“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实话，是谁让你送劣质绣线来的？若是老实交代，我可以饶你这一次；若是敢撒谎，你偷税漏税的账本，此刻应该已经到大理寺了。”
“偷税漏税”四个字像惊雷般炸在王老板耳边，他脸色瞬间惨白，双腿一软就想跪下，却被赵武伸手拦住。他颤抖着抬起头，声音带着哭腔：“沈大人，小的知错了！是……是太后身边的兰姑姑，她前几日找到小的，说只要小的给行会送一批劣质绣线，让你们耽误贡品工期，她就保小的以后能继续给后宫供货，还能把之前欠的税给免了……小的一时糊涂，才犯了错，求大人饶了小的吧！”
沈辞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果然是太后在背后搞鬼。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示意赵武把王老板带下去，单独关押在隔壁房间。待赵武回来，他才对苏清鸢和二管事道：“劣质绣线的事解决了，王老板已经招认是兰姑姑指使的，咱们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让太后彻底没理由再插手贡品采买。”
“可绣线的问题还没解决，重新采买肯定赶不上工期。”二管事急声道，“京城其他布庄的绣线要么质量不够，要么数量不足，根本没法应急。”
“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一手，已经让人从苏州调了一批上等绣线过来。”沈辞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二管事，“这是苏州织造局那边发来的信，说绣线已经在路上了，明日就能抵达京城。你明日让人去城门处接一下，确保绣线安全送到行会。”
苏清鸢眼中一亮：“你早就准备好了？”
“嗯。”沈辞握住她的手，指尖带着暖意，“自从太后在贡品上挑刺后，我就怕她会在采买上动手脚，所以提前让苏州那边准备了一批绣线，以防万一。”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腹黑的笑意，“不过王老板和兰姑姑也不能就这么放过——赵武，你去把王老板的供词写下来，让他签字画押，然后拿着供词去慈宁宫见太后。记住，态度要恭敬，就说‘无意发现锦源记老板与兰姑姑勾结，怕太后被蒙在鼓里，特来禀报’。”
赵武立刻明白过来：“大人是想借这件事，让太后处置兰姑姑，撇清自己的关系？”
“不仅如此。”沈辞摇头，“太后若是想保住自己的名声，定会严惩兰姑姑，还会给咱们补偿——比如额外拨一笔银子，或是延长贡品工期。这样一来，咱们既解决了眼前的麻烦，又能让太后以后不敢再轻易动手脚。”
赵武躬身应下，转身去处理供词。苏清鸢看着沈辞，眼中满是钦佩：“你总是能提前想到各种情况，还能想出这么好的应对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