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叟残魂消散带来的悲恸与死寂,如同冰冷的蛛网,还缠绕在这间摇摇欲坠的炼丹房内每一寸空气里。灰白色的“破魔散”玉匣静静悬浮在半空,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死寂气息,它既是希望的火种,也像是药叟最后一声不甘的叹息。
凌烬靠着冰冷的墙壁,暗金色的瞳孔死死盯着那玉匣,脑海中疯狂推演着各种可能性。利用“破魔散”削弱“欢宴之印”,然后以寂灭之心配合寂灭劫体强行剥离?风险太大,药叟前辈也说过,烙印与他的本源纠缠太深。或者,以其为诱饵,反向追踪、甚至算计可能归来的血宴魔姬?这想法更加疯狂,无异于刀尖跳舞,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铁手独眼低垂,仅存的右臂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臂那被魔纹腐蚀、依旧传来阵阵钻心刺痛的断口处。他在计算着战力,计算着时间。凌烬的状态不稳定,玄璃和蛮山昏迷不醒,自己重伤断臂,影下落不明……就算有了“破魔散”这张底牌,他们又能做些什么?如何在三天内找到安全之地,如何恢复哪怕一丝战力?
绝望,如同附骨之疽,并未因“破魔散”的出现而真正消散,反而因为时间的紧迫和现实的残酷,变得更加清晰、冰冷。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几乎要将两人吞噬之时——
“咻——砰!”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伴随着重物撞击碎裂的巨响,猛地从炼丹房那扇早已腐朽、只用几根断裂的梁木勉强支撑的门外传来!
紧接着,一道黑影如同被巨力抛掷的石头,狠狠撞碎了那脆弱的屏障,裹挟着木屑与烟尘,重重摔落在炼丹房中央的地面上,翻滚了几圈才停下。
“敌袭?!”铁手独眼瞬间爆发出凌厉的寒光,仅存的右臂猛地一撑地面,身体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般绷紧,尽管重伤,但那属于顶尖战士的本能依旧让他第一时间进入了战斗状态!
凌烬也是心头一凛,强忍着剧痛试图站起,体内残存的寂灭之力开始加速运转,暗金色的瞳孔锁定了那闯入的不速之客。
烟尘缓缓散去。
当看清那闯入者的模样时,凌烬和铁手的瞳孔同时骤然收缩,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是影!
但此时的她,状态比他们想象中最坏的情况还要凄惨十倍!
她原本如同暗夜精灵般矫健的身躯,此刻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口,有些深可见骨,边缘泛着不祥的暗红色,显然是被强大的魔能所伤。她身上的紧身皮甲破碎不堪,几乎无法蔽体,露出
她原本冷艳的面容,此刻右半边脸,赫然被一片狰狞扭曲、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散发着浓郁魔气的暗红色魔纹所覆盖!那魔纹的样式,与凌烬脖颈上的“欢宴之印”有几分相似,却又更加混乱、更加暴戾,仿佛是被强行烙印、尚未完全稳定的状态!这魔纹正如同拥有生命的藤蔓,沿着她的脸颊、脖颈,甚至向着她的右眼窝深处蔓延,所过之处,皮肤下的血管都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暗红色,微微搏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钻行!
她冰灰色的左眼依旧保持着清明,但那清明之中,却充满了极致的痛苦、一种强行压制着什么的挣扎,以及……一种发现了惊天秘密的急迫!
“影!!”凌烬失声喊道,想要上前搀扶。
“别……过来!”影猛地抬起一只手,阻止了凌烬的靠近,她的声音嘶哑干涩,仿佛声带都被魔气侵蚀了部分。她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带出暗红色的血沫,那右脸的魔纹也随之明灭不定,散发出更加危险的气息。
“快……看……这个……”她用尽全身力气,将一直紧紧攥在左手手心的一样东西,猛地抛向了凌烬和铁手的方向。
那是一个约莫拳头大小、通体晶莹剔透、内部却仿佛有云雾缭绕的水晶球。水晶球表面布满了细微的裂纹,显然也经历了不小的冲击,但依旧保持着完整。
“咔嚓。”
水晶球落在地面上,发出一声轻响,随即,内部缭绕的云雾开始剧烈翻滚,一道光束自主地从球体中心投射出来,在炼丹房那布满裂纹的墙壁上,形成了一片清晰得令人心悸的动态影像!
没有声音,只有画面。但正是这无声的画面,让刚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凌烬和铁手,瞬间如坠冰窟,一股比面对血宴魔姬时更加深沉、更加源自灵魂本能的寒意,猛地窜遍了全身!
画面中的环境,是一个巨大、冰冷、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科技与邪恶巫术混合风格的空间。无数粗大的、蠕动的、仿佛由活体组织与金属管道结合而成的脉络遍布墙壁和天花板,脉动着暗红色的光芒。空间内林立着一个个数人高的、圆柱形的透明培养槽,槽内充满了粘稠的、泛着幽绿或暗红光泽的液体。
而每一个培养槽内,都浸泡着一具……躯体!
那些躯体,依稀还能辨认出人类的轮廓,但大多已经变得面目全非!有的身体被强行植入了狰狞的、闪烁着金属寒光或骨质尖刺的异化肢体;有的皮肤被撕裂,露出了打开,露出了里面如同蜂巢般结构、插满了无数细密能量导管的大脑;更有甚者,整个身体都发生了诡异的膨胀或畸变,如同拼凑起来的怪物!
他们(或者说它们)的身上,连接着密密麻麻的能量管线,那些管线如同吸血的水蛭,不断从他们体内抽取着某种能量,同时又向其中注入着更加狂暴、更加混乱的暗红色魔能!
这些躯体,在培养槽中无意识地抽搐、痉挛,脸上凝固着极致痛苦、绝望、以及一种彻底的、非人的空洞表情。他们仿佛还活着,却又仿佛早已死去,只剩下躯壳在被不断地改造、亵渎。
凌烬的目光死死锁定了画面边缘的一个培养槽。那里面浸泡着一个相对“完整”的躯体,那是一个中年男子的模样,他的胸膛被剖开,一颗散发着微弱金光、却布满了暗红色侵蚀纹路的心脏,正在被几条机械臂小心翼翼地、如同进行某种神圣而邪恶的仪式般,与一颗不断搏动、散发出浓郁魔气的暗红色肉瘤进行着……嫁接!
那中年男子空洞的眼神,偶尔会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人”的挣扎与痛苦,但很快就被那注入的魔能彻底淹没。
“那是……飞升者?!”铁手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他的独眼死死盯着画面,仿佛要将那残酷的景象烙印在灵魂深处,“他们……他们没有死……他们是被……活捉了?!”
就在此时,画面视角似乎移动了,转向了这个巨大实验室的另一个区域。那里没有培养槽,而是一个个如同囚笼般的能量力场。力场之中,禁锢着一些看起来相对“正常”、但眼神同样空洞麻木的飞升者。一群身着覆盖全身的暗红色防护袍、面容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身影,正手持各种奇异的、散发着能量波动的仪器,在这些飞升者身上进行着测试。
一个测试者将一道暗红色的能量光束打入一名飞升者体内,那飞升者立刻发出无声的惨嚎,身体剧烈扭曲,皮肤下血管凸起,眼神中的空洞被一种狂暴的杀戮欲望所取代,口中甚至伸出了獠牙!
另一个测试者,则是在记录着某些数据,他面前的能量屏幕上,飞快地滚动着复杂的符文和波形图,似乎在分析着这些飞升者身体对魔能的耐受度、适应性以及……异化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