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辞看着他终于屈服,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快意,又似更深的空虚。
她面无表情地转身,率先向外走去。
陆恒如同被无形线绳牵引的木偶,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走出红袖坊,晚风凛冽。
没走多远,便碰上了闻讯匆匆赶来的赵端和周崇易。
两人显然是想做最后的努力。
“张小姐。”
赵端开口,试图缓和气氛,“陆恒既然已答应考虑,何不再宽限两日?凡事好商量…”
张清辞停下脚步,对着赵端和周崇易微微福了一礼,姿态优雅,无可挑剔,然而说出的话却冰冷如铁:“赵大人,周大人,清辞此举,并非意气用事。赘婿逃家,有辱门风,此为一;其身契仍在张家,受律法保护,我身为家主,有权带其回府管教,此为其二。”
“于情于理于法,清辞皆站得住脚,莫非二位大人觉得,我朝律法,可以任由人践踏?还是觉得,我张家门风,可以任由人玷污?”
张清辞看似言辞谦卑,语气平和,但引用的律法条款和家族规矩,却将赵端和周崇易所有劝解的话都堵了回去。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张清辞已将此事彻底纳入“家务事”和“合乎律法”的范畴,他们身为地方官,确实难以强行干涉。
“这…唉,张小姐既然心意已决,本官也不便多言了。”
赵端最终只能叹息一声,让开了道路。
周崇易摇了摇头,拍了拍陆恒的肩膀,低声道:“暂且忍耐。”
陆恒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一路无话。
回到张府,那熟悉又陌生的高门大院,此刻在陆恒眼中,宛如一座华丽的牢笼。
张清辞直接将他带回了主院,指派了心腹婆子和护卫精心“伺候”。
“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踏出此院半步。”
张清辞留下这句冰冷的话,便转身离去,甚至没有再多看陆恒一眼。
院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陆恒站在庭院中,看着四四方方的天空,只觉得一股愤怒与憋屈充斥胸腔,几乎要炸裂开来。
他双拳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刺痛感,却远不及心中的万一。
他想咆哮,想反抗,想用自己如今掌握的武力和财富,将这一切砸个粉碎。
可是,他不能。
那两张契约的合法性,如同最坚固的锁链。
张家在杭州盘根错节的权势,远非他目前积累的力量可以正面抗衡。
他若动用武力,不仅救不了云裳和孩子,反而会坐实罪名,将所有人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力量。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在某些根深蒂固的规则和权势面前,个人的勇武和财富,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他,陆恒,穿越而来,曾以为可以凭借超越时代的见识和能力搅动风云,此刻却像一头被拔掉了利齿尖爪的困兽,被困在这精致的庭院之中,动弹不得。
夜色渐深,寒露浸衣。
陆恒却浑然未觉,他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尊凝固的雕像,唯有胸腔中那团燃烧的怒火与不甘,证明着他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而这,仅仅是他被困牢笼的第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