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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寒夜孤灯照无眠(1 / 2)

泉州腊月的冬夜,朔风如刀,卷着海雾与霜粒,反复抽打着这座被死亡笼罩的城池。

白日里悬挂在城楼那几颗死不瞑目的头颅的阴影,仿佛化作无形的鞭子,在每个流落街头的惶惑者心头不断抽笞。

丰裕客栈的后巷深处,一块厚重的油毡布遮掩的破窗后。

“大哥哥……”

阿篱的声音几乎被窗外呜咽的风声吞没,她微仰着脸,月色透过窗棂缝隙,吝啬地勾勒出她清丽却布满忧虑的轮廓。

她纤细的手指正将陈潜夜行衣束腰的最后一根丝绦利落地系紧,指尖无意间触及他腰侧冰凉的肌肤,微微一颤。

陈潜伫立不动,如同一尊沉入寒渊的青石。

藏青劲装紧裹着他刀刻斧凿般的躯干,所有杀意、悲怑都被那件密实不反光的薄甲深深覆盖。

他微微闭目,调整着肺腑间圆融流转的青莲真气与枯荣气机。

当那股雄浑内力蓄满到胸臆之间,他的双眼倏然睁开。

眸子深处,是封冻的湖面,沉静底下涌动的是足以焚毁一切的灼热岩浆。

“咚……咚……”远处更鼓闷沉,敲碎寒夜的死寂。

“二更天了。”阿篱温润的眸子凝望着他,低声道,“那总管府……”

“龙潭虎穴也得闯。”陈潜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拿起桌上两方折叠好的黑巾,将其中一方递到阿篱手中。

月光下,黑巾边缘带着一种冰冷沉默的味道。

“戴好,若情形不利,以退为先,绝不可恋战。”他叮嘱,目光在她脸上逡巡。

阿篱毫不犹豫地接过黑巾,指尖划过陈潜温热粗糙的掌心。

黑巾覆面,只留下一双清澈沉静的杏眸露在外面,如同暗夜里的两弯纯净月牙,无声诉说着信任与坚决。

推开那扇虚掩的后窗,一股裹着海腥与阴湿寒意的狂风猛地灌入,仿佛冰冷的手扼住了喉咙。

陈潜身形一闪,已无声无息滑落窗外狭窄的甬道泥泞之中。

阿篱紧随其后,月白劲装被黑暗完全吞没,只有纵跃间衣袂带起的风声细如幽咽。

两道身影贴着墙壁投下的深浓阴影,在泉州城蛛网般的窄巷中疾速穿行。

房舍投下的巨大黑影如同鬼魅般张牙舞爪,偶尔传来巡街兵卒铁甲摩擦的声响与远处犬吠的警觉回荡,更衬出这死寂之城的凶险。

冰冷的空气利刃般切割着脸颊,但陈潜的感知却如同一张无形的网,捕捉着每道檐角掠过的风、每处暗巷拐角的死角、每丝空气里可能的杀机。

前方,泉州城真正的权柄核心——布政使司总管府的高大轮廓,终于挣脱浓雾,压迫在两人眼前。

府邸建在一处微微隆起的高坡上,飞檐斗拱如同蹲伏的巨兽。

院墙森严厚重,青灰巨石垒砌,墙头隐见铁蒺藜的寒光闪烁。

此刻灯火稀疏,大部分区域沉入墨一般的死寂,唯有望楼顶端的一点微弱火光,兀自在寒风中飘摇不定,如同鬼眼。

陈潜打了个手势,两人迅速隐入墙根一丛虬结干枯的紫藤灌木阴影中。

他侧耳凝神,除了风撕扯树枝的呜咽,便是隐隐约约从高墙内传来的、节奏单一沉闷的巡逻步履声。

他朝阿篱微一点头,阿篱会意,纤手无声拂过腰间,指缝间已然拈住数根细若牛毛、尾部带着微弱磷光的银色小针。

她指尖微弹,几道极其细微的破空声几不可闻。

轻微的“笃笃”声在远处墙根接二连三响起。

声音极其短促微弱,恰如檐瓦松脱滚落地面,却瞬间引得一队正从府门后经过的巡守精锐猛地驻足!

“什么声音?!”

“西面墙根!看看!”

队正低喝,带队循声快步查探。

就在他们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间!

陈潜足尖在泥地上微微一点,整个人如失去重量般弹起,无声无息地凌空拔高数丈!

如同一缕被风吹起的轻烟,飘落在府邸外围一道较矮的翼楼屋顶!他伏身屋脊暗处,目光如电扫视内院。

阿篱的身影也在下一瞬轻盈如燕,悄然落在他身侧。

两人俯视下去。

总管府内景象森然。

宽阔的甬道纵横如棋盘,被廊下悬挂的石灯笼映照得影影绰绰。

石灯笼造型古朴,内里烛火摇曳,投下昏黄却冰冷的光晕,将巡逻兵卒披甲执锐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如同行走的鬼魅。

五人一队,步履沉重而整齐,铁靴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咔咔”声,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刺耳,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更隐蔽的角落,暗哨的呼吸细密悠长,如同潜伏在草丛深处的毒蛇,等待着致命一击。

陈潜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罗盘,冷静地测绘着这座龙潭虎穴。

府邸坐北朝南,中轴线上依次是巍峨的正堂、议事厅,其后应是内眷居所。

东侧院落灯火相对通明,隐约可见人影往来,似有值夜官吏;西侧则显得幽深静谧,几处独立的小院掩映在假山竹影之后,透着一股阴森之气。

西北角则是一片开阔的演武场,兵器架在夜色中如同沉默的森林。

“正堂之后,应是主宅。”陈潜的声音压得极低,气息平稳,

“东厢灯火通明,恐是僚属值房或机要之地。西侧……或为贵客居所。”

阿篱轻轻点头,目光扫过西侧那片幽暗的院落,清澈的眼底映着石灯笼的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那文逸飞……若真藏身此处,西苑最是可能。只是……”

她顿了顿,声音轻柔却坚定,“大哥哥,此地暗桩密布,步步杀机,须得万分小心。”

陈潜微微颔首,身形微动,如同壁虎游墙,贴着屋脊的阴影,悄无声息地向府邸深处潜去。

阿篱紧随其后,身法灵动飘逸,月白的身影在黑暗中几乎不留痕迹,只有偶尔掠过瓦片的足尖带起一丝微不可闻的风声。

两人避开一队又一队巡逻的兵卒,身形在回廊的立柱阴影、假山的嶙峋怪石间闪转腾挪。

陈潜捕捉着空气中每一丝细微的波动——暗哨换岗时衣袂的摩擦声,远处更夫敲梆的余韵,甚至夜风吹过枯枝的呜咽。

他们靠近后方的主宅区域。

一座飞檐斗拱、气派不凡的二层楼阁矗立在庭院深处,雕花门窗紧闭,檐下悬挂着两盏硕大的气死风灯,将门前一片空地照得通明。

这便是总管蒲受根的居所。

“守卫森严。”陈潜目光扫过楼阁四周。明哨四人,分列大门两侧,如同泥塑木雕,手按刀柄,眼神锐利地扫视着黑暗。

他示意阿篱留在原地一株高大的罗汉松阴影里,自己则如同一缕青烟,借着庭院中几块观赏石的掩护,悄无声息地绕到主楼侧面。

他屏息凝神,身形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如同壁虎般向上游走,直至二楼一处未关严的支摘窗旁。

窗内透出昏黄的光线和一股浓重的墨香与药味混杂的气息。

陈潜透过窗缝向内望去。只见一间极为宽敞的书房,四壁皆是顶天立地的紫檀木书架,密密麻麻摆满了书籍卷宗。

一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置于中央,上面堆放着文房四宝和几叠摊开的公文。案后一张太师椅上搭着一件华贵的貂皮大氅。

墙上悬挂着一幅巨大的《泉州海防舆图》,笔触精细,港口、岛屿、驻军标记清晰可见。

角落的青铜仙鹤香炉里,一缕青烟袅袅升起,散发着安神的檀香。

“书房无疑。”陈潜心中了然。目光扫过舆图上几处被朱笔重点圈画的区域,默默记下。

他并未久留,身形无声滑落,回到阿篱身边,低声道:“书房在此,主卧应在相连之内室。守卫严密,非轻易可入。”

阿篱轻轻点头,目光却投向西侧那片幽静的院落:“去那边看看?”

两人再次隐入黑暗,如同两道无声的魅影,向西苑潜行。

西苑的守卫明显松懈许多,巡逻间隔拉长,暗哨气息也弱了不少。

几处独立的小院散布在精心布置的园林之中,小桥流水,假山亭台,颇有几分雅韵,只是在这肃杀的冬夜,显得格外清冷寂寥。

陈潜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每一座小院。

最终,他的视线定格在西北角一座最为偏僻的院落。

院门虚掩,院内无灯,一片漆黑,唯有正房窗棂缝隙里,透出一线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昏黄光线,如同垂死之人最后一丝气息。

院门上方悬着一块小小的木匾,借着远处石灯笼的微光,勉强可辨两个阴刻的小字——“静思”。

陈潜与阿篱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凝重。此地偏僻至此,却有人深夜未眠?

两人身形一晃,已如轻烟般飘入院内,无声无息地落在正房窗下。

陈潜屏住呼吸,指尖凝气,在窗纸上无声地戳开一个米粒大小的孔洞,凑近望去。

屋内陈设颇为华丽,紫檀木的桌椅,铺着厚厚的锦垫,博古架上摆着几件看似价值不菲的瓷器玉器,墙上挂着几幅字画,却透着一股刻意堆砌的虚假富贵气。

文逸飞,这位曾经神机门中运筹帷幄、风度翩翩的军师,此刻正独自一人瘫坐在一张宽大的太师椅中。

他穿着一件质地上乘但已揉皱不堪的锦袍,领口敞开,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上面沾染着深色的酒渍。

头发散乱,几缕发丝黏在汗湿的额角,面色在昏黄油灯下显得蜡黄而浮肿,昔日清亮的眼眸此刻浑浊不堪,闪烁着一种狂乱、恐惧与极度疲惫交织的光芒。

他面前的红木圆桌上,放着一个几乎见底的白玉酒壶和一只酒杯。桌面上酒渍淋漓,还有散落的花生米。

他一手死死攥着酒杯,另一只手则神经质地抓挠着自己的胸口,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啃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