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州刺史率境内文武官员,出城十里相迎。
为首的并州刺史看似恭谨,但其身后一位身着锦袍、面色红润、眼神精亮的中年男子,却只是微微躬身,态度不卑不亢,正是掌控并州盐铁命脉、号称“并州虎”的豪强孙虎。
是夜,刺史府内张灯结彩,设宴为摄政王接风洗尘。
宴席颇为丰盛,山珍海味,水陆俱陈,丝竹管弦,不绝于耳。
李贞端坐主位,并州官员及本地有头有脸的士绅商贾作陪。
孙虎的位置,紧挨着刺史,其地位可见一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场面上的寒暄过后,气氛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孙虎端着酒杯,起身向李贞敬酒,声音洪亮,带着几分江湖气:“王爷千岁亲临并州,实乃我并州百姓之福!卑职孙虎,代并州父老,敬王爷一杯!愿王爷旗开得胜,扫平突厥,保我北疆安宁!”
李贞举杯示意,淡然道:“孙员外有心了。保境安民,乃本王分内之事。”
孙虎一饮而尽,放下酒杯,话锋却是一转,脸上带着看似忧国忧民的表情:“王爷,并州地处边陲,历来不易啊。近年来,突厥时来骚扰,商路时断时续,这盐铁转运,生意往来,实在是……难做得很呐!”
他叹息一声,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李贞,“尤其是如今朝廷又要推行新钱,这市面上,难免人心惶惶。王爷您说,这生意,还怎么做下去?”
这话看似抱怨边患,实则夹枪带棒,暗指朝廷新政扰乱了并州原有的秩序,触碰了他们的利益。席间不少本地官员和商贾都屏息凝神,偷偷观察着李贞的反应。
李贞手中把玩着酒杯,脸上看不出喜怒,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商路不通,便派兵打通它。生意难做,便换个做法。顺应时势,方为俊杰。”
他抬眼,目光如电,直射孙虎,“至于新钱……乃利国利民之策,畅通天下,有何惶惶?莫非孙员外觉得,并州可自成一体,不遵王化?”
孙虎被李贞的目光看得心中一凛,脸上笑容微僵,连忙躬身道:“王爷言重了!卑职岂敢!只是……只是担忧地方安稳,怕生出事端,影响了王爷剿灭突厥的大计。”
“哦?”李贞嘴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维护地方安稳,乃是尔等地方官员和士绅的本分。若有人借机生事,扰乱新政,破坏大局,那便是自寻死路,休怪本王军法无情!”
话语掷地有声,宴席上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孙虎脸色变了几变,终是没敢再言,讪讪坐下。一场接风宴,在一种表面欢庆、内里紧绷的诡异气氛中草草收场。
宴席散后,李贞回到刺史府安排的别院书房。
烛火摇曳,他刚卸下戎装,一道纤细的身影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廊阴影处,正是提前数日便已秘密抵达并州、以行商为名暗中调查的柳如云。她如今已是侧妃身份,行动更为隐秘。
“王爷。”柳如云低声禀报,神色凝重,“妾身已查清,孙虎绝非善类。他不仅垄断并州盐铁,更与突厥部落有暗中走私往来,以盐铁、茶叶换取突厥的骏马、皮货,获利巨万。
朝廷新钱诏令下达后,他联合并州几家大商号,已开始暗中大肆收购、囤积粮米和官盐,并悄悄抬高盐价,散播流言,说什么‘新钱不值钱,赶紧换粮食’,市面上已渐有恐慌迹象。
看这架势,是准备在王爷推行新钱、应对突厥的紧要关头,给王爷来个下马威,逼朝廷让步!”
李贞听完,眼中寒光暴涨,一拳砸在案上:“果然是他!囤积居奇,扰乱市场,甚至可能资敌!此獠不除,并州不宁,新法难行!”
他走到并州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标着盐池、铁矿的位置上,声音冰冷:“并州,乃大唐北疆门户,绝不容此等蠹虫盘踞!突厥犯边,或可击退;此等内患,必须根除!
如云,你继续暗中监视,收集证据。待本王先解决了突厥的麻烦,再来好好收拾这只‘并州虎’!”
窗外,并州的夜风吹拂着旌旗,发出猎猎声响。远山如黛,隐没在沉沉的夜色中。
李贞站在窗前,望着北方漆黑的夜空,那里,是突厥铁骑呼啸的方向,也是他必须首先踏平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