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弱?”武媚娘蹙眉。
“不错。”李贞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他们不是想推李恪上来吗?那就让他们推!我们不仅要同意迎李恪回京,还要大张旗鼓地欢迎!
我倒要看看,这洛阳城里,到底有多少人,会迫不及待地跳上吴王这条船!”
一场围绕皇位继承权的无声战争,就此拉开序幕。
李贞决定,以退为进,先行蛰伏,纵容甚至鼓励反对势力聚集到李恪身边,以便将来一网打尽。
计策已定,一场精心策划的“表演”开始了。
首先,是“自污”。
李贞一改往日勤政练兵的形象,开始“流连”于洛阳各大权贵的酒宴之间,歌舞升平,彻夜不休。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在一次宫廷宴会上,对一位新近由西域商队进献、舞姿绝世、容颜妩媚的胡姬“雪莲”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兴趣。
雪莲年方二八,肌肤胜雪,眼波流转间自带异域风情,尤其一曲胡旋舞,堪称惊为天人。
李贞当众对她赞不绝口,赏赐珠宝绸缎无数,甚至破例允许她随时出入摄政王府。
不过数日,摄政王沉迷胡姬、荒废政务的流言便传遍了洛阳官场。
更令人瞠目的是,在一次有众多官员在场的公开场合,武媚娘就漕运事务向李贞提出建议时,李贞竟勃然大怒,当场斥责她“妇人干政,不知进退”,并下令将其“禁足”于紫微宫后院,非诏不得出!
夫妻失和、王妃失势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向四面八方。
这一连串的举动,让原本因并州大捷而对李贞敬畏有加的官员们目瞪口呆,大失所望。许多中间派开始动摇,暗中向吴王李恪一方靠拢。
而李恪的支持者们则弹冠相庆,认为李贞已志得意满,原形毕露,不足为惧。
然而,无人知晓,深夜的摄政王府深处,那间属于胡姬雪莲的华丽寝殿内,又是另一番光景。
雪莲屏退了所有侍女,独自坐在梳妆台前,卸下繁复的头饰和华丽的舞衣。
铜镜中映出一张绝美却冷冽的脸庞,那双勾魂摄魄的媚眼深处,此刻没有丝毫风情,只有化不开的仇恨与冰寒。
她轻轻拿起一枚用细银链穿着的、略显古朴的狼牙项链,指尖温柔地抚摸着那冰冷的表面,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带着异域口音的汉语,喃喃低语:
“阿爸……你看到了吗?女儿为部落报仇雪恨的日子,又近了一步……你放心,女儿绝不会失手……”
狼牙在烛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就在李贞“自甘堕落”、武媚娘“黯然失势”的烟幕弹下,吴王李恪的车驾,终于浩浩荡荡地抵达了洛阳。
他没有丝毫谦逊,排场极大,仪仗煊赫,直接入驻了紧邻皇宫的宏义宫,俨然以准储君自居。
李恪并未急于拜访称病的摄政王李贞,而是展现出极高的政治手腕。
他广泛接见洛阳的大小官员、世家代表、文坛耆宿,乃至市井中有名望的商贾、儒生,态度谦和,礼贤下士。
但每次接见,李恪都会看似不经意地提及并州之战“耗费糜巨”、“士卒伤亡惨重”,或“关切”地询问北疆互市“是否资敌”、“有无隐患”,甚至对摄政王“宠信胡姬”、“斥退贤妃”表示“痛心疾首”。
他从不直接指责李贞,却总能引导听者自行“领悟”出摄政王的种种“过失”与“不当”。
这种阴险而高效的舆论攻势,如同水银泻地,无声无息地侵蚀着李贞的声望,营造出一种强大的、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半月后,在宗正寺为吴王举行的盛大接风宴上,洛阳有头有脸的官员勋贵几乎悉数到场。
李贞也应邀出席,他面带酒色,显得有些慵懒,身旁依偎着艳光四射的胡姬雪莲,与一旁端庄肃穆、却明显被冷落的武媚娘形成鲜明对比。
酒过三巡,气氛微妙。
吴王李恪缓缓起身,手持金杯,面带和煦笑容,环视全场,最后将目光落在李贞身上,声音洪亮,足以让每个人听清:
“八弟(李贞排行第八),今日盛宴,本王见并州将士英武,心甚慰之。我大唐能有如此虎贲之师,实乃社稷之福。”
他话锋一转,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不过,本王近日听闻一事,心中略有疑虑,想向八弟请教。”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二人身上。
李恪笑容不变,缓缓道:“本王听闻,八弟麾下,有一员骁将,名唤巴图,原是突厥千夫长,归降后颇受重用,甚至参与军机要务。八弟用人之魄力,本王佩服。”
他拖长了语调,目光锐利地盯着李贞,“只是……古语有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八弟如此信任一位异族降将,将北疆防务乃至部分机要托付,是否……稍欠考量?万一所托非人,岂非养虎为患,危及社稷?”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吴王李恪,终于在公开场合,向摄政王李贞,射出了第一支毒箭!目标直指李贞的用人政策,甚至暗指其通敌嫌疑!宴会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李贞,看他如何应对这刁钻而凶险的诘难。是继续“昏聩”表演,还是图穷匕见?
李贞缓缓放下酒杯,轻轻推开了依偎在身边的雪莲,脸上那副慵懒醉意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抬起眼,迎向李恪看似温和实则咄咄逼人的目光,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