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月下陈情(1 / 2)

夜色深沉,晋王府内苑灯火阑珊。白日里朝堂上关于东征高句丽的激烈争论与战略定策的余波,似乎仍在雕梁画栋间隐隐回荡。李贞独坐于书房内,并未安寝。

巨大的东北亚海陆舆图铺在案上,他的手指反复在登州、莱州沿海与高句丽西海岸之间比划,眉头微锁。

跨海远征,战略上固然出其不意,但执行起来,千头万绪,最大的难点之一,便是船只!大量的、坚固的、足以运载数万大军及马匹粮秣跨海作战的船只!

大唐水师并非强项,且主要布防于南方江淮及东南沿海,临时北调,易走漏风声。如何在短时间内,于北方秘密筹集到足够的远海航船,成了横亘在宏伟计划前的第一道难关。

就在他凝神思索之际,书房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和侍女低低的禀报声:“殿下,刘妃娘娘在外求见,说……有要事相商。”

刘妃?李贞微微一怔,旋即想起,是那位出身江南船王世家的刘月玲。

她性情温婉,不争不抢,平日深居简出,今夜为何突然来访?且言明“要事”?

李贞心中一动,沉声道:“请她进来。”

书房门被轻轻推开,一股淡淡的香气悄然弥漫开来。

刘月玲并未盛装,只着一身月白色的素雅宫裙,外罩一件藕荷色比甲,乌云般的秀发简单挽起,簪着一支素银簪子,脸上薄施脂粉,在灯下看来,别有一种我见犹怜的风致。

她脚步轻盈,走到书案前,敛衽深深一礼,声音柔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妾身深夜打扰殿下清静,万望殿下恕罪。”

“不必多礼,月玲有何事,但说无妨。”李贞放下手中的朱笔,目光平和地看着她。

对于这位妃子,他平日虽不算格外宠爱,但也给予应有的尊重。

刘月玲抬起头,一双秋水般的眸子里,交织着恳求、决心与孤注一掷的勇气。

她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声音清晰了几分:“殿下,妾身听闻朝中决议东征高句丽,需大量海船。妾身……妾身想为殿下分忧。”

李贞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殿下明鉴,”刘月玲语速稍快,显然来之前已反复思量过,“妾身父……罪臣刘文博,虽犯下大错,但其经营漕运、海贸数十年,被……被江南同行称为‘船王’,绝非虚名。

他在东南沿海,乃至与新罗、倭国的海商中,拥有极广的人脉,熟知各港船只情况,更能调动许多不为官府所知的民间大舶。如今他虽身陷囹圄,追悔莫及,日夜思忖戴罪立功之法。”

她上前一步,眼中泪光闪动,语气更加恳切:“殿下!若您能法外开恩,给家父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令他出面,必能在短时间内,为朝廷秘密筹措到足够的远航船只!

妾身愿以性命担保,家父此番定当竭尽全力,以报殿下不杀之恩、宽宥之德!”说罢,她再次深深拜伏在地,肩头微微耸动。

书房内一片寂静,只有烛火噼啪作响。李贞凝视着伏在地上的柔弱身影,心中念头飞转。刘文博,他自然记得。此人是江南漕运巨头,富可敌国,因为牵涉到柳如云遇刺之事,被捉拿下狱,家产抄没一半。

当时李贞念其并非核心党羽,且漕运行业确有其价值,故未判死刑。没想到,其女刘月玲今夜竟会为此事而来。

风险是有的。启用罪臣,尤其还是与昔日政敌有关联的罪臣,难免引人非议,若其心怀异志,更是后患无穷。但好处也显而易见。

刘文博在航运界的能量,或许真能解决眼前的燃眉之急,而且是通过民间渠道,更利于保密,效率也可能远高于官府调拨。

这是一步险棋,但若运用得当,或可收奇效。

关键在于掌控。只要将刘文博及其调动资源的过程牢牢控制在手中,量他也翻不起大浪。

而且,这也是一个施恩于刘月玲,进一步笼络其心的机会。

思忖既定,李贞缓缓开口,声音沉稳:“月玲,你可知,为你父求情,启用罪臣,乃干政之举?”

刘月玲身体一颤,头埋得更低:“妾身知道此举僭越……但妾身更知殿下东征乃为国为民之大业,妾身不忍见殿下为此等琐事忧心……若能以微薄之力助殿下万一,妾身……死而无憾!”

看着她因紧张而微微发抖的肩膀,听着她话语中的决绝,李贞心中暗叹一声。

他起身,走到刘月玲面前,伸手扶起她,说道:“先起来吧。”

刘月玲依言起身,泪眼婆娑地望着李贞。

“你的心意,本王明白了。”李贞看着她,目光深邃,“刘文博之罪,确有其事。然,念在你一片孝心,且东征事大,正是用人之际……本王可以给他一个机会。”

刘月玲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

“但,是有条件的。”李贞语气转严,“其一,他乃戴罪之身,一切行动,需在本王指派人员的严密监视之下进行,不得有任何逾越。其二,筹措船只,需秘密进行,不得泄露大军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