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
苏振庭猛地一拍茶几,那厚重的红木发出沉闷的巨响。这位在资本市场叱咤风云半生,从未在外人面前失态过的老人,此刻眼眶涨得通红,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雷霆之怒。
“那是我苏振庭的外孙女!是你妈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你让我们多等了那么多天?!敬言,你把我们当什么了?!”
“老苏……”林曼卿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哭腔。她一把抓住丈夫的胳膊,“你别骂他……你快问问,瑶瑶她……她还好吗?她是不是……是不是受了很多苦?”
十六年了,每一天,每一个午夜梦回,她都在想她。
电话那头传来沈敬言一声压抑的、沉重的叹息:“……身上有不少旧伤,新伤也有。都是被收养她的那家人打的。好在沈屿一直在旁边亲自照顾,这两天已经好多了,精神也养回来一些,阿舟已经陪她去上学了。”
收养……打的……旧伤……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扎在林曼卿的心上。
“我的乖囡……”
林曼卿的眼泪瞬间决堤。她再也撑不住了,身体一软,靠在苏振庭的身上,放声大哭。那哭声里,有失而复得的狂喜,更有疼彻心扉的悔恨与自责。她想起十六年前那个粉雕玉琢、还不会说话的小婴儿,想起她在自己怀里咿咿呀呀的笑,想起她被那个天杀的保姆抱走时,自己撕心裂肺的哭喊……
十六年的思念、愧疚与痛苦,在这一刻汹涌成河。
“都怪我们……都怪我们没看好她……让她在外面吃了这么多苦……”
“曼卿,别哭。”苏振庭拍着妻子的后背,试图安抚她,可自己的声音也沙哑得不成样子,“孩子找回来就好,找回来就好……”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着听筒沉声说道:“我们现在就过去。”
“爸,我马上派专车去接您二老……”
“不用!”林曼卿突然直起身,拔高了声音,她用袖子胡乱地在脸上抹着眼泪,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急切,“让老张备车!现在就去!”
她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因为动作太急,发髻上固定的玉簪松了一半,几缕鬓角的碎发凌乱地贴在湿润的脸颊上,显得狼狈不堪,却又透着一股惊人的力量。
“曼卿!”苏振庭立刻起身,快步扶住摇摇欲坠的妻子,他对着电话那头简短地说道,“我们这就出发,不说了。”
挂了电话,直接按下墙上的内线对讲机,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急迫:“老张,备车!去南城沈家庄园,立刻!马上!”
命令下达,林曼卿却突然想起什么,她挣开丈夫的手,转身就往楼上跑,一边跑一边语无伦次地喊着:“不行……我得去拿给瑶瑶准备的长命锁!还有她满月的时候,我亲手给她缝的小被子!都还在!都还在!”
苏振庭望着妻子踉跄上楼的背影,又低头看了一眼地上那摊狼藉的茶水和白瓷碎片。
这个家维持了十六年的、平静如水的外壳,终于被彻底打破。
他缓缓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那双总是锐利如鹰的眸子里,已经氤氲起一层薄薄的水汽。
十六年了。
他终于,能再次亲手抱一抱那个被命运偷走的外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