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了手中的书，动作很轻。他一开口，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用一种诧异的眼神看向他。在这个家里，沈子轩向来对这些家族纷争表现得像个透明人。
“小轩，这里没你的事，小孩子家懂什么。”母亲李琴立刻皱眉，出声制止。
沈子轩没有理会她，目光平静地落在正上方的爷爷沈建国身上。
“爷爷，大哥（沈澈）给自己的妹妹送礼物，这件事本身没有错。无论他送的是什么，都是他的自由和权利。”
“那错的是什么？”沈建国眯起眼睛，对这个孙子突如其来的“辩护”感到强烈的不满。
“错在，大家从一开始，就没有把瑶瑶堂妹当成家人。”沈子轩的语气很淡，却字字清晰，像一颗颗小石子投进浑浊的水里。
“就因为她在外面生活了十六年，所以她的回归，在你们看来就成了一种入侵。她得到的一切，都被下意识地看作是从别人那里‘抢’走的。”
他看了一眼还在奶奶怀里抽泣的沈雨薇，继续说道：“雨薇堂姐的难过，根源不是因为她失去了一件礼物，而是因为她觉得属于自己的关注和偏爱被分走了，沈澈作为哥哥，保护自己刚找回来、内心不安的亲妹妹，这在情理之中。”
“你……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赵秀莲的脸彻底拉了下来，不悦地盯着自己的孙子，“你这是在怪雨薇不懂事吗？你是在帮那个外人说话？”
“我不是在帮谁说话。”沈子轩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我只是觉得，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刚刚回到一个对她而言完全陌生的家庭，面对一群并不都欢迎她的亲人，她什么都没做，却要承受这些莫须有的敌意，这不公平。”
他环视了一圈，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
“瑶瑶堂妹的存在，本身没有错。送她礼物让她安心的三叔没有错。保护她的大哥，站在他的立场上，也没有错。”他顿了顿，最后说出那句最诛心的话。
“或许，是这杆衡量亲疏贵贱的天平本身，早就歪了。”
这句话，像一根无形的针，精准地刺破了在场所有人用亲情编织的虚伪外衣。
客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几秒钟后，愤怒如同火山般爆发。
“混账东西！”二伯沈明辉终于忍无可忍，他猛地站起来，指着自己的儿子低声喝道，“给我闭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沈建国和赵秀莲更是气得脸色发白。他们最疼爱大房，对二房也不错，唯独看不上三房。可现在，他们眼中的“自己人”里，却出了一个“叛徒”。
这个一向不多话的孙子，今天为了一个他们打心底里厌恶的“外人”，居然反过来指责他们，这让他们感到了背叛和无法接受。
沈子轩迎着父亲和祖父母愤怒的目光，没有再争辩一个字。他只是平静地重新拿起那本书，垂下眼帘，仿佛刚才那番话耗尽了他对这个家所有的交流欲望。
他今天之所以会开口，只是他作为一个旁观者，实在无法忍受这种集体性的、对一个无辜者的无理欺凌，这让他感到发自内心的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