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丝绒窗帘隔绝了窗外的一切声光,房间里只留了一盏光线柔和的法式壁灯。空气中弥漫着苏婉宁最喜欢的白茶香薰的味道,清雅而安神。
苏婉宁穿着一身质地柔软的真丝睡袍,以一种优雅而慵懒的姿态斜倚在床头。她戴着一副精致的无框眼镜,手中捧着一本德文版的里尔克诗集。她的神情专注而沉静,仿佛完全沉浸在那些充满哲思的诗句里,偶尔会伸出保养得宜的纤长手指,轻轻翻过一页,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而本该早已入睡的沈敬言,却没有丝毫睡意。
他穿着与妻子同色系的睡衣,赤着脚,踩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悄无声息地独自一人站在卧室另一头那面墙前。那面墙上,挂着一幅几乎占据了整面墙的世界地图。地图的材质特殊,在昏暗的光线下,大陆的轮廓与海洋的界限依旧清晰分明。
他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像一尊陷入沉思的雕塑。
他的目光牢牢地锁定在地图的另一端,那个被红色圆点标记出来的地方——“华国·南城”。
他的眼神有些空洞,仿佛穿透了面前的墙壁,飞越了重洋。那眼神里,有身为父亲最纯粹的不舍,有对遥远距离的深切无奈。
他站了很久,久到苏婉宁已经看完了两个章节,觉得眼皮有些沉重。她摘下眼镜,放在床头柜上,困倦地揉了揉眼睛。她抬起头,本想催促丈夫早点休息,才发现他依旧像石化了一般站在原地,维持着那个孤寂的姿势。
室内的空气是恒温二十三度的,但她却从他的背影里,读出了一丝萧索的凉意。
“这么晚了还不睡,你站在那边看什么呢?”
苏婉宁的声音带着一丝刚从书本世界里抽离出来的慵懒,又夹杂着对丈夫的关心和抱怨,轻轻地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
她的声音很轻,却瞬间惊醒了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沈敬言。
他像是被吓了一跳,身体也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才缓缓转过身,看向床边的妻子。他张了张嘴,喉结滚动了一下,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刚才那番幼稚又反常的行为。
是该说自己舍不得女儿,还是该承认自己正在盘算一件足以震动整个集团的、疯狂的“私事”?
那份深藏于心的、已经酝酿了数日的“私心”,在那一刻被妻子的声音戳破了伪装,几乎就要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