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咽不下又怎么样?现在沈家上下,都是他沈敬言的人,谁还会听我的?”他拿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根点上,猩红的火光在黑暗中明灭,“我这个大哥,当得有名无实。”
“怎么会呢。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沈家的长子长孙,是姑母最疼爱的儿子。”赵凤阳的声音很柔,像月光一样无孔不入,“只是这些年……辛苦你了。”
沈明远抽烟的动作一顿,他抬起头看着黑暗中的赵凤阳。
“我这些年一直在想,”赵凤阳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幽怨与悲伤,“当年要不是我远嫁,留下来帮衬着你,今天沈家,会不会是另一番光景?”
她没有提沈敬言,却句句不离沈敬言。
“我丈夫走得早,我一个人在外面带着三个孩子,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只有我自己知道。所以我一回来,就想来看看姑母,看看大表哥你。因为在我心里,你们才是我的亲人,是沈家真正的主心骨。”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
“可是今天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的是苏家的人,在这里对沈家的人指手画脚。那个苏瑶,不过是一个流落在外十几年的野丫头,仗着有沈敬言和苏婉宁撑腰,就敢当面顶撞长辈,这还有半点规矩吗?”
沈明远沉默着,但急促的呼吸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赵凤阳继续说。
“我知道,敬言是你的亲弟弟,但苏婉宁呢?苏家呢?他们终究是外人。这些年,沈氏被他们苏家的人渗透得还不够吗?现在连一个黄毛丫头都敢骑在沈家人的头上,大表哥,你真的甘心吗?”
“不甘心又能如何?”沈明远的声音沙哑,“我拿什么跟他们斗?”
“你不是一个人在斗。”赵凤阳的身体微微前倾,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你还有我。我虽然是个女人,也没有什么大本事,但我这些年在外面,也攒下了一些人脉和家底。我的几个孩子,他们也都会听你的。”
“你为什么要帮我?”沈明远终于问出了关键问题。
赵凤阳凄然一笑。
“因为我们是一样的人啊,大表哥。我恨苏婉宁,是她毁了我一辈子的幸福。因为她,我这些年过得极其不幸。你也恨他们,因为他们夺走了本该属于你的一切。说到底,我们恨的是那些鸠占鹊巢的外人。”
她站起身走到沈明远身边,将手轻轻放在他的肩膀上。
“我们不是在斗,我们是在拿回属于我们沈家自己的东西。沈氏集团,姓沈,不姓苏。”
黑暗中,沈明远手中的香烟燃到了尽头,烫到了他的手指。他猛地回过神将烟头按熄在烟灰缸里。
“你想怎么做?”他问。
赵凤阳轻轻笑了,在昏暗的月光下,她的笑容显得格外幽深。
“别急,大表哥。对付一艘看起来坚不可摧的大船,最好的办法,不是从外面用炮轰,而是从里面,找到一条最细微的裂痕,然后让它自己一点一点烂掉。”
她的声音轻轻回荡在寂静的书房里。
......
夜色像一块巨大而沉重的黑天鹅绒幕布,缓缓覆盖了整座南城。
赵家几人离开沈家老宅,乘坐的黑色商务车悄无声息地滑出庭院,汇入城市的车流,车厢内死一般的寂静。
赵凤阳靠在真皮座椅上闭着眼睛。
在沈家老宅,她是温婉贤淑的远房表亲,是悲悯可怜的孀居妇人,眉眼间带着恰到好处的哀愁与得体。而那张在外人面前总是带着温婉笑意的脸,此刻卸下了所有伪装,只剩下一种冰冷的、近乎于空洞的漠然。
车子没有返回市中心的公寓,而是穿过大半个城市,驶向了东郊一片戒备森严的临湖别墅区。
车辆停稳后,司机老黄下车为她拉开车门。
“夫人,到了。”
赵凤阳睁开眼,眼中的戾气已经消失不见,她重新变回了那个仪态万方的温柔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