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科放榜三日,京城内外,风起云涌。
昭宁三杰的故事,已不再是茶楼酒肆里的猎奇闲谈,而被百姓们冠以“巾帼清流”的美名,与那些靠着家世荫庇、钻营取巧的权贵子弟们形成了鲜明对比。
然则,光明之下,必有阴影滋生。
潜藏在京城各处幽深府邸内的暗流,比任何时候都要汹涌。
太常寺卿周立文府邸,灯火彻夜未熄。
“他这是在刨我们的根!断我们的路!”须发皆白的老人一拳砸在桌案上,震得茶杯嗡嗡作响。
他的面前,端坐着七名手握宗正司实权、胡须同样花白的老宗亲。
他们是旧时代最后的壁垒,是礼法最忠诚的看门犬。
“周大人,如今那楚云舒势大,又有凤印在手,我等如何是好?”一名老宗正忧心忡忡。
周立文墨迹未干,杀气已透纸背——《请诛妖政疏》。
“凤印?哼,一块死物罢了!”周立文冷笑道,“她能借先帝遗物,我等便能请祖宗成法!疏中已列其三大罪状:以伪术惑乱人心,以女子秽乱朝纲,以新学颠覆圣道!祭典前夜,我等联名上呈,此其一!”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阴沉:“其二,那块所谓的女科进士碑,乃是奇耻大辱。我已经安排了人,让那些因‘实务科’落榜而心怀怨恨的勋贵子弟们,去给那块碑‘洗洗脸’。我要让天下人都看看,士林风骨,宁碎不辱!”
翌日清晨,天色未亮,一声惊呼便划破了贡院外的宁静。
新立的“实务科”进士碑,被人泼上了漆黑的狗血与墨汁,上面用狂草写着几个狰狞大字:“牝鸡司晨,国之将亡!”
消息传入镇国侯府,小铃气得浑身发抖,拔剑便要出门:“小姐!我这就去把那些混账东西的爪子剁下来!”
楚云舒正在验算一份新绘制的城防弩机图纸,闻言只是淡淡抬眸,眼底一片冰封,毫无怒意。
“不必。”她放下手中的炭笔,对身后的楚月吩咐道,“去,找最好的拓工,将被污的石碑原样拓印一百份。一份送往宫中,其余九十九份,分送六部九卿各大衙门,以及各州府学政官。就说,本侯请他们共赏,看看他们口中奉若圭臬的‘纲常’,是如何对待为国献策的才女的。”
楚月领命而去,小铃看得目瞪口呆。
不辩解,不抓人,反而将这桩丑事昭告天下?
楚云舒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愤怒是最低效的情绪,她要做的,是让这盆泼向她们的脏水,变成浇在守旧派坟头的滚油。
大祀当日,天色阴沉,太庙广场之上,气氛肃杀。
皇帝率文武百官,行至太庙门前。
就在祭典即将开始的瞬间,异变陡生!
以周立文为首,三十六位身着素缟、白发苍苍的老臣,竟齐刷刷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伏地痛哭。
“陛下!祖宗在上,万万不可啊!”
周立文老泪纵横,高举那份《请诛妖政疏》,声嘶力竭地哭喊:“祖宗之法不可变!牝鸡司晨必亡国!请陛下即刻废除女科榜单,严惩主考官楚云舒,否则,臣等今日便血溅太庙,以死谢罪于列祖列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