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白衬衫袖口整齐地挽到小臂,指节抵在桌面上:“上周三凌晨两点,林博士在实验室待了十七个小时。”他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她复现了三次分形频率的自相似性,用手算验证了每个拐点的曲率值。”
陆正阳的茶匙停在半空。
赵泽远在笔记本上疯狂记录,钢笔尖把纸页戳破了两个洞,墨迹晕染开来,像某种不祥的预言。
霍克教授突然坐下,从西装内袋摸出老花镜,凑近黑板上的图形:“上帝啊……这是波粒二象性在宏观尺度的投影。”
会议桌下,林昭的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敲着摩尔斯电码——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
直到顾明琛的皮鞋尖轻轻碰了碰她的鞋跟,那串杂乱的点划才慢慢平顺成《月光奏鸣曲》的节奏,仿佛某种隐秘的安慰。
下午三点,林昭的实验室门被敲了三下。
“周正南的人又去了情报处。”赵泽远探进半个身子,手里攥着皱巴巴的内部邮件打印件,“他在报告里说我们‘擅自向地外发送未经审核的电磁信号’,建议启动行为监控。”
林昭正在调整量子纠缠对撞机的参数,闻言指尖顿了顿。
窗外的梧桐叶筛下光斑,落在“漂流者”轨道预测图上,将那些嵌套的三角照得发亮,仿佛某种神秘符号正在发光。
“陈所长找我谈了半小时。”赵泽远关上门,声音压得更低,“说上面有人觉得项目风险太高,部分成员……开始申请退出。”
林昭没说话。
她望着墙上的倒计时牌——距离“观测者”信号首次出现已经过去47天,而“漂流者”的下一个轨道拐点将在72小时后抵达近地点。
深夜十点,实验室的冷光灯依旧亮着。
林昭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抬头时正对上玻璃门上的倒影——顾明琛站在外面,手里攥着罐咖啡,指节因为握得太久泛着青白。
她打开门,冷风吹进来,带着秋夜的凉意,还有梧桐叶摩擦的沙沙声。
顾明琛把咖啡塞进她手里,金属罐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是刚好不烫嘴的温。
他的呼吸拂过她脸颊,有些潮湿,也有些疲惫。
“你昨晚只睡了两小时。”他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玉,却带着一丝裂纹,“今天会议上你记错了三次普朗克常数。”
林昭低头看咖啡罐,罐身印着研究所的标志,边缘有他拇指的压痕。
她能感受到那圈指纹残留的温度,像某种无声的承诺。
“我没事。”她轻声说,“轨道拐点快到了——”
“你不能一个人扛下所有。”顾明琛突然打断她。
他的喉结动了动,镜片后的目光像被揉碎的星光,“我们是一个团队。”
林昭的呼吸顿住。
她想起三天前控制台前他环住自己的温度,想起会议上他替自己解释时绷紧的肩线,想起刚才赵泽远说的“部分成员退出”。
“嗯。”她轻轻点头,咖啡罐在掌心里洇出一片湿热,“我知道。”
隔日上午的紧急听证会开得很短。
林昭站在会议室门口,手里捏着暂停研究的通知,纸页边缘被她攥得发皱,纸纤维都快断开了。
沈清岚抱着一摞文件匆匆走过,经过她身边时,一张纸条顺着文件夹滑进她掌心。
她不动声色地展开一角,歪歪扭扭的字迹跳入眼帘:“王辰宇说有办法绕过权限。但需要你今晚十点亲自去量子机房,他只能开三分钟后门。”
林昭望着纸条上的字,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光来,在她脚边投下一片亮斑,像极了三天前全息屏里那道银蓝色的光弧。
她把纸条折成很小的方块,塞进白大褂内侧口袋。
那里还装着“漂流者”的轨道预测图,边角被她翻得卷了起来。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像是谁在耳边低语。
林昭望着远处的量子机房方向,那里的红灯在暮色中明明灭灭,像某个遥远文明的眼睛。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纸条,又摸了摸胸口的轨道图。
72小时后的拐点,正在图上某个嵌套三角的顶点处,闪着细碎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