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野原烟花店到社奉行的路，不算远。
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咕噜声，但这声音，完全被车厢内外的两个世界隔绝了。
车窗外，是稻妻城清晨的喧嚣。小贩的叫卖声，行人的交谈声，木屐踩在石板路上清脆的“哒哒”声，混在一起，充满了活生生的、人间的烟火气。
车厢内，却是一片沉默。
托马坐在林枫对面，身体坐得笔直，双手却不太安分地交握着，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他几次张了张嘴，但目光一落到林枫身上，又把话咽了回去。
林枫靠着车厢壁，眼睛闭着，呼吸平稳，像是在假寐。
其实他没有睡。
他的目光没有焦点，落在自己膝盖上方的一小块空处。
宵宫那句“有大动静了”在他脑中回响，他投下的那颗石子，激起的涟漪终于汇成了真正的风暴。
而风暴的中心，很明确，就是天领奉行，就是九条家。
马车在神里屋敷的大门前停稳。这里的空气仿佛都和外面不同，带着草木的清香和一种独有的静谧。守门的卫兵看到托马，立刻躬身行礼。当他们看到林枫从车上下来时，身体站得更直了，头也垂得更低，目光不敢与之对视。
林枫微微点头，跟着托马穿过熟悉的庭院，走向那座象征着社奉行权力的宅邸。
……
会面的地方不是正式的议事厅，而是神里绫华的私人茶室。
一间素雅和室。
林枫走进去的时候，神里绫华已经跪坐在茶台后面。她今天没穿那身象征“白鹭公主”身份的华丽铠甲长裙，换上了一身天青色的素雅和服，衣摆上用银线绣着几朵含苞待放的茶花。
她听到脚步声，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
林枫发现，她看自己的眼神，和上次不同了。那双紫色的眼眸就那么看着他，停留的时间，比礼貌所需要长上那么一瞬。
“你来了。”
她的声音。
“大小姐，林枫先生到了。”托马在门口躬身禀报，然后很识趣地退到门外的廊下坐下，把空间留给了两人。
林枫在绫华对面的坐垫上坐下。
“看来，我那场直播的效果，比预想的还要好。”他开口，打破了室内的安静。
神里绫华没有立刻回答。
她垂下眼帘，开始着手面前的茶具。
取水，温杯，置茶，注汤……一系列动作流畅地进行着，没有多余的声响。她专注于手上的每一个步骤，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这方寸之间的茶具。
很快，一杯热气腾腾、散发着清香的抹茶被她端了起来。
她起身，走到林枫面前，缓缓跪坐，将茶杯轻轻放在他面前的矮几上。
“请用。”
就在她放下茶杯，手指即将离开杯沿的时候。
她的指尖，碰到了林枫伸过来准备接茶杯的手指。
神里绫华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烫到一样，闪电般把手缩了回去，藏进了宽大的衣袖里。
她迅速低下头，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林枫看到，她白皙的耳根，已经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绯红。
他没有说话，只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香很醇厚，先是一点微苦，然后是悠长的回甘。
“托马说，九条裟罗开始动手了。”他放下茶杯，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