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海雾尚未完全散去,千礁湾已苏醒。
重建工作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彭大虎吊着一只胳膊,嗓门依旧洪亮,指挥着人手修复破损的栅栏和工事。苏婉儿带着妇孺清理战场,将还能用的箭矢、武器回收,妥善安葬战死的弟兄,空气中弥漫着石灰和淡淡草药的味道。沐晓月则如同一个沉默的幽灵,带着两个信得过的饿狼营老卒,开始执行陆沉舟昨夜下达的“内部梳理”指令,目光冷冽地扫过每一个角落。
陆沉舟起得很早。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精神却比昨夜好了许多。他先去看了彭大虎的伤势。那一箭扎得深,但好在没伤到筋骨,苏婉儿处理得及时,用了蓝小蝶之前用岛上草药配的止血生肌散,虽疼得彭大虎龇牙咧嘴,但恢复情况尚可。
“头儿,我老彭这次丢人了,居然着了冷箭的道儿。”彭大虎有些不甘心。
“活着就不丢人。”陆沉舟拍了拍他没受伤的肩膀,“好好养着,饿狼营这把刀,还得你来磨。这几天先让猴子他们盯着训练。”
安抚了彭大虎,陆沉舟走向营地另一侧。拓跋月带来的三艘船并未离开,而是停靠在相对完好的简易码头旁。她的手下也加入了清理工作,但更多地是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刚刚经历血战、却迅速恢复秩序的营地,尤其是蓝小蝶那间不断传出叮当声响的工棚。
清晨的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拓跋月静静地坐在一块高耸入云的礁石之上,宛如一座雕塑般一动不动。她手中握着一块光滑细腻的油石,轻轻地擦拭着那把造型奇特而又充满力量感的骨弓。每一次摩擦都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仿佛在诉说着这把弓曾经经历过的无数战斗与荣耀。
阳光透过云层,柔和地映照出拓跋月矫健的身躯以及那张全神贯注的侧颜。原本脸上狰狞可怖的战纹已经被清洗干净,但却丝毫没有减少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独特魅力——既有着昨日战场上的狂野与霸气,又透露出一种沉稳内敛的锐利气质。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缓缓走来,停在了礁石下方。来人正是陆沉舟,他仰头望向拓跋月,微笑着说道:“拓跋首领,今日真是难得清闲啊!”拓跋月听到声音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低头看向站在意味的笑容:“哦?陆大首领不去操心如何安置那些所谓的‘基石’们,反倒还有闲情雅致跑来这里看我磨弓不成?”
面对拓跋月的质问,陆沉舟只是轻笑一声,然后在附近寻了一处较为平坦的石头坐了下来,并回应道:“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嘛。而且拓跋首领您昨天所使用的这张骨弓,可当真是立下了赫赫战功呢!所以在下才特意前来请教一番。不知拓跋首领意下如何呀?”说罢,他还饶有兴趣地看着拓跋月手中紧握的那把骨弓。
拓跋月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意。紧接着,只见她身手敏捷地从礁石上方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地面上。随后移步至陆沉舟身旁,侧身坐下,并顺手将骨弓横放在双膝之间。她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既然如此,那陆大首领究竟想要谈论些什么呢?莫非是关于昨日那场战役中的三成战利品分配问题吗?亦或是未来合作时的‘二八分成’事宜呢?”显然,拓跋月并不喜欢拐弯抹角,说话做事向来都是干脆利落、雷厉风行。
陆沉舟很欣赏拓跋月这样直爽的性格,于是也开门见山地说道:“当然是全都要聊啦!经过一番仔细盘点之后呢,我们这次收获颇丰啊——不仅得到了大量的刀剑、坚固耐用的皮甲以及一部分保存完整且性能良好的弓弩等武器装备;而且还从敌船之上卸下了许多宝贵的粮食与为数不多的金银财宝哟!如果你对这些东西感兴趣或者有需要的话,可以马上过去挑选自己心仪之物哦~不过嘛,关于接下来具体的计划安排......”说到这里时,陆沉舟稍稍停顿了一下,并将其那如深潭般平静而深邃的眼眸静静地凝视着眼前这位美丽却又充满野性魅力的拓跋月身上,然后接着开口继续往下讲道:“仅仅只是瓜分财物恐怕远远无法满足当前局势发展所需吧?毕竟咱们俩可是实打实的盟友关系呀!所以说呢,作为盟友之间理应有一个更为合理妥善的相处模式才对吧?”
听到陆沉舟这番话语后,拓跋月先是身体向前倾了一点点距离,随即便用她那双犹如鹰隼一般犀利敏锐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对方看了好一会儿时间,最后才不紧不慢地回应道:“嗯哼?难道说陆大首领您心里头早就已经打好算盘了不成?不妨说来听听呗!究竟希望看到怎样一种所谓‘盟友应有的模样’呢?莫非是想让我手下那帮兄弟们统统归顺到贵派门下并听从您老人家发号施令吗?亦或是要求本姑娘亲自向您低头认输甚至甘愿拜倒在您的石榴裙下做个小女人伺候左右侍奉饮食起居之类的事情呢?”说话间,拓跋月的语调之中自然而然地带出了一丝若隐若现、专属于这位来自海岛上豪放不羁的女性领袖所独有的那份桀骜不驯之气来。
“都不是。”陆沉舟摇头,语气平稳却坚定,“‘基石’是‘基石’,野火岛是野火岛。但我们可以在北海,形成一个‘联盟’。对外,我们声音一致,行动协同。怒涛帮打你,就是打我。同样,有人动我‘基石’,你野火岛也不会坐视。内部,我们情报共享,资源互补。你擅长海战,熟悉各岛,我这边有陆地根基,有婉儿统筹内务,有小蝶琢磨些新奇玩意儿。我们联手,在北海能做更多事,分更大的蛋糕,而不是各自为战,被司徒雷或者怒涛帮逐个击破。”
他提出的不是吞并,而是基于平等和共同利益的深度捆绑。这比单纯的雇佣或松散联盟更具吸引力,也更有挑战性。
拓跋月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骨弓冰凉的弓臂,眼神闪烁,显然在快速权衡。陆沉舟的提议很大胆,意味着野火岛将从一个相对独立、游离的海岛部族,深度介入北海的势力纷争。风险更大,但可能获得的收益也远超以往劫掠商船或小打小闹。
“联盟……名字?”她忽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