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股毫无预兆的剧烈眩晕攫住了她。脚下的土地仿佛在瞬间变得透明。她“看”到了——地表之下百米,那用以封存整个旧港基地废墟的、厚重无比的混凝土浇筑层。而在那冰冷、窒息的混凝土深处,并非死寂。
是万具尸骸的悲鸣,而这股淤泥的悲鸣,正与更深处、来自海沟方向的某种存在共振着——那是一种冰裂般的、古老而冰冷的低语,如同亘不化的寒冰在缓慢移动。是“守望者”。它并未被消灭,仪式的中断与暂时的通道堵塞只是让它陷入了沉寂。此刻,它正如同一个沉睡的巨人,在无意识的梦呓中,与地面上那由它亲手参与制造的巨大痛苦遥相呼应。
阴影从未离去,只是在光的背面低徊,等待着下一次潮汐。
冰冷的汗水瞬间浸湿了林溪的后背,那万魂悲鸣与古老低语的和鸣,几乎要将她残存的理智撕裂。
林溪!”陆沉一把扶住她颤抖的肩膀,他的声音将她从那恐怖的共感深渊边缘强行拉回。
看到了她瞬间苍白的脸色和无法聚焦的瞳孔,立刻明白了。他没有问“怎么了”,只是更紧地握住她冰凉且因麻痹而无法回握的手。然后,他做了一个月前在废墟晨曦中就想做的动作——他从口袋里取出那枚素净的瓷戒,上面有着星尘般的细微光泽,小心翼翼地、坚定地套上了她左手无名指。
那只麻痹的、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此刻承载着一份沉甸甸的温暖与承诺。
“裂缝里有光,”陆沉的声音低沉而稳定,穿透了她耳中永恒的海哭与此刻幻听的余音,“这次,我们一起补。”
他的话语不是盲目的乐观,而是认清所有阴影后的共同承担。他们一个身负净化之种却前途未卜,一个感知万物却永堕半寂黑暗,他们是彼此在漫漫长夜中唯一的锚点。
林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那恐怖的感知中抽离,将注意力集中在指尖那枚微凉的瓷戒上,集中在陆沉温暖的掌心上。她缓缓点头,失明的右眼“看”向远方那片虚假平静的海面。
镜头在无声中拉远,将凭栏相依的两人定格成剪影。他们身后,是试图掩盖一切的、灯火通明的新生城市,面前是倒映着霓虹、却深不见底的大海。而在那光影交织的海面之下,都市霓虹无法照亮的深渊最深处,一缕幽蓝的、属于星尘的冰冷光芒,微弱而固执地,再次闪烁了一下。
仿佛永恒的禁锢,也仿佛……永恒的注视。
“星尘之下”的寓意,在此刻显得如此沉重,又如此真实。